第十章 你的谎言也动听（4）

    又一年新年，难得行家的姐弟都没被排到值班，早早的就聚到了行家，老宅里格外的热闹。


    三岁的行宝贝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登高钻洞，一眼注意不到，必定就惹出点乱子。七岁的丫丫也不是善茬，穿着一件隆重的小礼服假扮女王，指挥着“将军”弟弟，在客厅里开疆辟土。


    行妈妈跟在俩个孩子屁股后面收拾都收拾不过来，眼看着老太太的脸越来越黑，秦翡拉着她坐到沙发上，“今天过年，就让他们放肆一下，等过完年再收拾他们。”


    行妈妈叹息，“行知足和行知止小时候也挺淘气，可也没淘成他们姐弟这样。还好你和你姐都没要二胎，不然这家里的房顶都不够他们掀的。”


    秦翡心虚的笑了笑，没敢接话。


    行知足咬着苹果，口齿不清的道：“谁说我不要二胎的，我和晋蕤已经在备孕了。”


    行妈妈“啧”一声，“你们部队那么忙，你舍得休假生孩子？”


    “革命工作要做，个人问题也要解决。”行知足放下苹果，一本正经的说：“我这是综合考虑后才决定的，经济能力允许的话，要个老二也是可以的。等我们老了，生个病需要人照顾，俩个孩子还能轮轮班。就算是我们没了，他们也能相互安慰、帮扶彼此。”


    “大过年的，胡说八道什么！”行妈妈听见“没了”俩个字立即呵斥，老人家迷信，就怕触霉头。


    “妈，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我觉得弟弟和弟妹也可以考虑再要一个……咦，行知止呢？这人平时忙我也忍了，怎么大过年的还不见人影？”


    正说着，行知止就从书房走了出来，不过脸色异常的严肃。


    客厅里立即安静下来，晋蕤一手一个把俩个皮猴都圈在怀里。


    “老弟，你这么严肃弄得气氛很尴尬知不知道？”行知足挑着眉看他。


    行知止很想对着大家笑一笑，可是唇角挑了挑，又落下去。


    这表情无疑是告诉大家有事发生。


    “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行妈妈是个急性子，拍了拍扶手，“快说啊！”


    行知止深吸口气，扫视了客厅里的亲人们，最后视线落在秦翡身上，“我不能在家过年了，刚刚接到医院通知，江城发现疫情，明天由我带队前往支援。”


    “明天是除夕啊？这什么疫情这么严重，年都不让过了？”行妈妈激动的站起来。“再说你一个骨科医生，跟这疫情也不对科啊？”


    秦翡且是扶住她，“妈，你没听他说是带队吗，估计是让他做人员管理。”


    行妈妈放了心，可还是哼了哼，“当初就不该让你学医。”她挥挥手，“算了算了，小翡，你快去帮他收拾行李吧。”


    “那我去了。”秦翡笑着起身，俩个人进了房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直勾勾的看向行知止。


    行知止本就不会撒谎，被她这么一看更是手脚无措，不用她问就坦白了，“很危险，可我必须去。”说完，眼睛憋得通红。


    一室沉默，好半晌，房间里才响起秦翡的声音，有些颤，却很坚定。“我等你回来。”


    行知止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尽力气。“我走了，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出家门，就在家里待着。”


    “只要你平安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好！”


    秦翡用力在他背上砸了一下，“你记住，你答应我会平安回来的。行知止，你要是敢出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好！”


    他重重的应声，却忍不住湿了眼眶。


    因为行知止的临时工作，行妈妈将团圆饭挪到了当晚，一家人团团围坐，可只有两个孩子是真心的高兴。


    翌日，秦翡送行知止出门，行知足已经穿好了军装等在了客厅，笑呵呵的道：“弟妹，我替你把他送到机场。”


    秦翡瞄了瞄她手边的行李包，眉头一皱，“你也……”


    “嘘！”行知足立即冲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老太太和孩子都不知道，没敢告诉他们，就怕……”


    “妈妈，我要妈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丫丫身上穿的还是睡衣，眼睛已经哭红了。“妈妈，你答应要陪我过年的，我不许你走。”


    “妈妈有事，你要理解。你知道的，妈妈是军人，人民需要我的时候，军人不能说不。”


    “我不管，我不管人民，我只要妈妈。”丫丫疯了似的哭喊，晋蕤用力的拉住她，喉头梗的根本说不出话。


    行知足是军人，可她也是人家的妻子，孩子的妈妈。撕心裂肺的疼，只有她自己知道。“晋蕤，孩子交给你了。”


    “行知足，照顾好自己。”晋蕤说完，直接抱起丫丫，不顾孩子的哭闹，硬是带回了房间。哪怕站在院子里，还能听见孩子的哭声，每一声都像一把尖刀，刺向她的心脏。


    “走。”行知足拎着行李上了车，从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此时，她不能哭。


    秦翡也是死死的咬住牙才把眼泪忍住，见行知止马上就要上车了，终是没忍住冲了出去，紧紧的将他抱住。


    行知止轻轻的拍着她背，一下下的安抚。


    他以为，她只是不安，只是不舍。


    却不知，她在抱住他的时候，默默的对肚子里的小生命说：“宝贝，这是爸爸。”


    再多的不舍，她都不能开口挽留。


    因为他是医生，病人需要他，他就得义无反顾的冲上去，那是责任也是担当。


    车子绝尘而去，秦翡就站在门口看着，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孩子，委屈你了。”


    秦翡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行妈妈伸手帮她拭泪，“别怪他，特殊时期我们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您都知道？”


    行妈妈拉着她进屋，“他们爸爸就是军人，但凡国家有事，哪一次他都是冲在最前面。每次冲锋前，就编各种蹩脚的理由骗我，我从没来不揭穿他。因为我知道，只有他以为我上当，才能更安心工作。装糊涂装了一辈子，其实家里最会撒谎的那个人就是我。”她甚至得意的扬扬眉。


    秦翡破涕而笑，擦着眼泪说，“可能你们老行家娶媳妇的标准得是会撒谎才行。”


    “这是怎么说的？”


    她拉着行妈妈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二个月了，那个呆瓜不知道。”


    这回，行妈妈也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又落了下来。伸出手握着她秦翡的手，一边落泪一边道：“完了，我的房顶不保了。”


    俩个女人紧紧的握着手，都在用尽量轻松的语气给对方打着气。


    他们的亲人在为国家而战，他们要为战士们守好小家。


    你答应过我，平安归来。


    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哪怕谎言也最动听。


    突然想到，如果行知止是现实中的人物，此时一定是奔赴在最前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