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樊家

3个月前 作者: 猫小玖
    X城盛夏燥热,街道两旁的巨大梧桐将天光遮挡住了一些,但热气也并未减少。


    街上来往行人比春日少的多了,车辆倒是依旧如常,壮观时刻挤得整个二环水泄不通。


    我在一片繁忙的车流中惊险穿梭,双眼如炬紧盯着前路。


    很快我便赶在下班前感到了城西环卫所,接待我的自然是一把手。


    我坐在所长办公室,面对这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实在是笑不出来,只得浅浅提了一丝笑,说道:“何所长,突然造访,冒昧了。”


    男子摆摆手,亲自递给我一杯茶,操着浓重的北方方言,说道:“大名鼎鼎的小陈总大驾光临,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我象征性地抿了抿茶,并未做太多的寒暄,而是径直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樊玉珍的环卫工人?”


    何所长双眉一蹙:“我们编区域制内的环卫工人和编制外的一共加起来有一百多个,这我得好好让下面人给你查一查。”


    我点头。


    何所长煞有介事地问:“小陈总着急吗?”


    我严肃地道:“十分着急,最好今天就能见到。”


    何所长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行,那您稍作片刻,我这就去后勤调名单。”


    我恭敬地站起来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何所长走后,我在他办公室自然是坐立不安,心中有事便焦灼,焦灼起来我就会来回踱步,似乎这样能放松一些精神上的负担。


    还好,我等的时间并不算久,就半个小时吧,何所长便满面容光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打印资料,说道:“幸好我们给编制内外的所有环卫工人都建了电子档案,查出来不费事,只不过这个叫樊玉珍的工人最近请假了,恐怕今天是见不到了。”


    我接过纸业,眼神在基本信息栏里搜索着,目光聚焦到住处一栏,问道:“这个地址,是她家庭地址?”


    何所长点头。


    我又问:“准确么?”


    何所长道:“这是三个月前才更新的数据库,应该不会太陈旧。”


    我欣然道:“十分感谢您,何所长,改日请您吃饭,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我便抬脚出门,何所长在身后喊道:“我都安排下去,请您吃个饭!”


    我背着他挥手:“不必了,下回我再来拜访!”


    然后匆匆离开城西环卫所,回到车上。


    似乎就在今天这一天,让我克服了开车的恐惧,暂时忘却了这个机器曾夺走过我挚爱的人的生命。


    我在小巷和弄堂之间来回穿梭,只想争分夺秒的赶到樊家所在,然后将事情处理的漂亮。


    约莫十几分钟的车程,我来到了城西一处已经倒闭了的国营厂的家属院。


    家属院全是五层老式居民楼。


    钢筋混泥土透着古老的铁锈味。


    狭窄的楼梯道偶有裂缝,角落还有几处尿渍,气味难闻。


    我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来到三楼,敲了敲东户的门。


    我侧耳倾听,房间里有人走动。


    于是又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来一阵颤抖沧桑的声音:“谁呀?”


    我张了张口:“樊阿姨是我,我是迈集团的。”


    话音刚落,门便打开了一条缝,门背后站着一个佝偻老妇人,双眼通红,面容憔悴,两鬓斑白。


    我心中一酸,也只得硬生生地提起礼貌的笑,将手中的燕窝礼品推到面前:“樊阿姨,我代表公司来看看您。”


    老妇人轻飘飘地扫过我手中的礼品,便转身,淡淡地说了句:“进来吧。”


    老旧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响声,空气里弥漫着香灰和潮湿的味道,我环顾了一下屋内,不能算作家徒四壁,但能看出,经济条件确实不好。


    老妇人指了指一侧的褪了皮的沙发,说道:“坐吧。”


    我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小茶几上,便缓缓坐下。


    “我今天来……”


    “你是那天工地的那个女孩子吧?”


    未等我开口,老妇人倒是先开了口。


    她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我,张张口:“他们都叫你陈总,你看起来很年轻,年纪轻轻就能当老总了,了不起…….”


    我谦虚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却听到老妇人用及其缓慢的语气开始跟我说话:“昨天才将克儿的遗体拉回老家,我们老家额规矩是要守夜三天,昨天满子带着他的表兄弟们连夜赶回了老家,我原本打算是坐今天的晚班车回老家的,既然你来了,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


    我蹙蹙眉,对老妇人的这番话语甚是不解,也很忐忑。


    我原以为她会十分抵触与我沟通。


    我原以为我此番温情攻势不一定有效果。


    却没想到她主动要与我聊天,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我温温地答道:“阿姨,您说,我在听呢”


    她看了我一眼,瘦削的脸颊凹陷下去,身上的衣衫是土色的衬衫样式,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郁的悲伤。


    “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克儿,小儿子满子,你们都见过了”


    “我和我老伴,是这家剿丝厂的员工,他十年前因病去世了,后来厂子也倒闭了,我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


    “克儿比满子懂事,十三岁就开始一边念书一边打工,后来有一天,他回来跟我说,妈,我不念书了,我赚钱送弟弟念书吧……”


    妇人说道这里,眼角的泪像是短线的珍珠往下落:“我问他,你要怎么赚钱啊?”


    “他说,我给人洗车,一小时9块钱”


    妇人用干枯的手指比了比数字的形状,然后继续说下去:“从那以后,克儿就彻底不去念书了,白天在洗车行当小工,晚上去天桥上摆地摊,养活我和他弟弟”


    “克儿爱吃肉,可我舍不得花钱,那都是他赚的辛苦钱,每次啊,都是他把肉买回来,笑着跟我说,妈,我今天又多赚了50块,你给我和弟弟做顿好吃的”


    妇人用两个手比划了一个圆:“就那么大一块猪腿肉,是我的克儿在外面辛辛苦苦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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