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个月前 作者： 柳翠虎
第一章
付娟娟约顾十安吃饭约了足足一个月都见不到人，直到她以绝交为威胁下了最后通牒。
顾十安收到微信的时候刚在美容院做完护理，冷气口在顶端呵出透明的丝，却贴心地没有对准自己。拿着镜子摸着半天脸，看得仔细，又问：“还有新产品吗？那些热玛吉、微雕什么的，我也做一个？”
护士小姐没忍住笑起来，说宝贝你才18吧？拿放大镜都找不着皱纹，打水光针连玻尿酸都不用加呢，来得及啊。
明知带了些奉承的意思，顾十安仍旧听得开心，她仔仔细细看了看镜子里的脸，总算恢复了往日模样，嘻嘻哈哈说我都23了呢！等过了25啊，这些都得做起来。
这才掏出手机回复付娟娟，说我们今晚见。
顾十安是这家店的VIP，美容院刚刚开业一年，正巧在顾十安家楼下。光这个护士知道的，这主儿一年撒在她们家的钱就有六位数。对于这类年轻爱美又有钱的姑娘，明眼人一般都有些揣测：要么外围、要么网红，有些兼职做做有钱人的二奶。
至于富二代？这个年纪，基本不会出入在这种地方。
日子久了，护士也不免八卦起来，对着顾十安试探了一句：“宝宝你这么美，是演员吧？”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巧妙，答案只有是或否，但回答者的反应却可以引人遐想，比如：支支吾吾回答的是却眼神闪烁的，基本是想进娱乐圈又进不得的外围与网红；听了问题有些惊喜又干脆否认的，二奶无疑。
美容医院的护士也算半个销售，察言观色的本事已属炉火纯青。
但这次，顾十安的反应却十分出乎她的意料。只见眼前这位美人先是一愣，接着明艳一笑，然后滔滔不绝起来：“是啊，我是演员，刚出道呢。新拍了一部网剧，在沙漠要被晒死了我的天！皮肤才毁成那个样子！不过这部剧啊，大制作大平台，经纪人说了，播出我就能火一把！”
护士小姐听得一愣一愣，一时不辨真假，倒是想起一个月前顾十安找上门来的样子，皮肤干燥还带了红血丝，当时心中揣测，这姑娘是跟金主去西藏骑行了吗，祸害成这个模样？
顾十安从来不撒谎。
“此剧一播，必定大火。”是经纪人牟小光的原话。
当时顾十安正忙着在公寓里照美容灯，经纪人牟小光告诉她，一个国产新品牌主打的“抓奸面膜”请她在微博上帮忙推广。所谓“抓奸面膜”，顾名思义是效果好到可以让原配贴了这个面膜去抓奸，保准容光焕发让小三当场自惭形秽。试用装礼盒已经送来了，艺人只要拍个照发微博就好。
顾十安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噱头，皱着眉头说这都什么营销手段啊？一边开了礼盒，却见面膜包装上连产品批号都没有，产家的字样也是模模糊糊。
习惯使然，她直接开了电脑登上工商网站上输入标注为厂家的公司名称，发现是去年才注册的，又看了看股东，全是自然人，名下没几家产业。
牟小光看她这个架势就翻了白眼——又来了，好好的法学院学霸偏要来混娱乐圈，混圈子就算了，人还特别较真，别的艺人都是拍照发微博了事，她却不行，回回都得上网上尽调一番产品。他咳了咳，说品牌方报价了，一条微博10万。
不低的数字。顾十安心里一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不接。指着屏幕对牟小光说，这一看就是三无，这种推广不能做。
经纪人一听急了，带了哭腔说我的仙女宝宝，签约半年了，戏不好接，广告你也挑，咱这样还怎么给公司赚钱啊。
顾十安睁大了眼睛：“那也不是什么钱都能赚啊。做人得有良心，没良心的事情做多了，会变丑的。”
牟小光想了半天，像是下了决心，终于说：“不接就不接。今天来是和你说另外一件事的。”他在顾十安面前郑重放下一叠资料，“周总帮你接了个戏叫《见龙客栈》，女一号，和往常那些乱七八糟的剧可不一样！大平台播放。搭档当红小生刘西子，只是要进组四个月，也辛苦一些。可这剧一播，你就要大火了宝贝！”
顾十安一听喜上眉梢，信手翻了翻资料，当即拍板宣布：“辛苦不怕，只要剧本好，我演了！”牟小光闻言迅速拿出合同，翻到签字页，说那咱签字呗。
没想到顾十安突发奇想来了一句，我看看合同嘛。说着就伸涂了时兴指甲油的手指去翻合同，白白的皮肤衬着指甲油的色泽惊心动魄。牟小光心下一抖，赶紧按住。怪叫说有什么好看啊，祖宗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赶时间呢乖，合同流程走完了以后慢慢看不迟嗷。零
顾十安瘪了嘴抱怨说：“你好烦哦。”伸出的手落到远一点的桌面上，拿了签字笔，哗哗哗几笔在合同末尾写了名字。她向来相信经纪人，小光松了一口气，立刻将合同收走揣进包里。
顾十安瘪了嘴抱怨说：“你好烦哦。”伸出的手落到远一点的桌面上，拿了签字笔，哗哗哗几笔在合同末尾写了名字。她向来相信经纪人，小光松了一口气，立刻将合同收走揣进包里。
牟小光走的时候想到顾十安，真是美人。眉眼明艳，外眼角尖尖向上飞起，典型的狐貍眼。而下半张脸却是钝的线条，胶原蛋白肉嘟嘟，嘴巴在放松时也是鼓鼓的，仿佛被用力盖了粉色的戳，带着端正宽厚的气质，而整张脸，却是藏了古典的邪。影视圈向来不缺美女，但顾十安的脸仍极具辨识度。做惯了人中龙凤，又顶着这么一张脸，她对自己的要求也高，牟小光记着见面的第一天，顾十安靠在桌边对他宣布，我顾十安将来可是要做大青衣的！
神气活现，一双修长的腿垂在桌前晃荡反射着日光。
只是，牟小光叹了口气，顾十安还是太端着了。在这个行业里混，底线不能太高。
最后那条推广“抓奸面膜”微博由同公司的另一个艺人李子萱发送了。跟着的十万元哗啦啦落到了李子萱和她团队的口袋。李子萱素来听话又讨老板欢心，顾十安却看不惯，喝了酒在背后偷偷骂她“嗲精”。
一个月后顾十安拖着箱子去了剧组，小光只在顾十安出发的那天打过来一个电话，叮嘱她这个项目需要严格保密，无论是拍摄场景还是剧本都应该严防死守，不仅千万不能发带妆自拍，社交账号也不能透露自己的位置，更不能在任何一个平台表示自己这段时间在拍戏。
好好好。她的飞机刚刚落地，四周嘈杂，虽然不耐烦，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用心记下经纪人的叮嘱。
打开手机刷了刷朋友圈，发现李子萱这厢也去了剧组，演的是个女三号。剧名叫做《一日欢喜》，短小精悍的情景剧，算是客串，只拍一周，导演是艾鸿。
她奇怪起来，都说今年是影视寒冬，周老板的生意却难得的好，给自己接了一个视频网站头部剧的女一不说，同期的李子萱也在知名导演艾鸿的剧里蹭了个角。看来影视行业的冬风还没凛冽到自家头上。然后她撇了撇嘴，自言自语说不公平啊，凭什么李子萱拍戏就可以发朋友圈，我这部剧就得严防死守？
她奇怪起来，都说今年是影视寒冬，周老板的生意却难得的好，给自己接了一个视频网站头部剧的女一不说，同期的李子萱也在知名导演艾鸿的剧里蹭了个角。看来影视行业的冬风还没凛冽到自家头上。然后她撇了撇嘴，自言自语说不公平啊，凭什么李子萱拍戏就可以发朋友圈，我这部剧就得严防死守？
邻座位的男士斟酌了很久想要搭讪，却被顾十安全程生人勿进的样子唬住。等到机舱门打开，顾十安站起，男士立刻殷勤替她从架子上取了行李。
“谢谢啊。”顾十安一笑，拿了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径直走了，她穿着格纹呢绒八分裤，是冬天还露着细细脚踝的狠角色，没给人多说一句的机会。男士讪讪摸了摸鼻子，似碰了灰。
等付娟娟再有顾十安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了。
原本粉雕玉琢的脸蛋活生生被大漠风沙摧残成了秋菊。顾十安一落地北京就风驰电掣冲到楼下的美容院买了十个疗程的水光针。付娟娟在电话里抱怨，这么久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顾十安不管不顾，我的脸现在没办法见人，你再等一个月！
付娟娟是顾十安的本科室友，去年从北大法学院毕业，现在国内top所做并购律师，两人认识时间不短，在付娟娟眼里，顾十安是把自己脸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主儿。而今看她为了拍戏，大有连脸都不要了的气势，着实心惊。
但又一想，顾十安可不就是这样？喜欢的东西就要牢牢拽在手里——读书的时候追那个人，一样是脸都不要。
两人今晚约在了三里屯。亮栗色头发盘在头顶上，上身却穿得清凉，顾十安刚从美容院出来素面朝天，一落座摘了墨镜就拉了付娟娟的手，连珠炮抱怨：“夭寿哦！四个月与世隔绝！吊威亚跳冰湖打打杀杀，这辈子的苦都在这里受干净了。什么剧组，保密严格就算了，还看不到男主。我是女一啊，但是却和工作人员住在一起。我第一天就抱怨怎么没有剧本呐怎么搞的。你猜怎么？剧务小姐翻了白眼才给我。”
付娟娟赶紧说息怒息怒，看了一眼服务员问顾十安：“宝贝我们先点菜嘛？”
服务员小哥怔怔看着顾十安，却见这个女人摆了摆手，各色戒指花枝招戴满五根水葱一样的指头，折射灯光闪烁，姑娘的五官极艳，合在一起快晃瞎了自己的眼，可声音却清清泠泠：“我可是女明星，现在要节食！一杯温水就行。”
付娟娟白了眼，真是烦死了与顾十安同桌吃饭，九十斤的人成天喊打喊杀要减肥。她慑于同性的压力，无精打采也点了个沙拉。又听着顾十安滔滔不绝抱怨起剧组来，说自己在剧组四个月男主角没见到，成日见的就是男主替身。
付娟娟听了随口打趣说：“哟这什么制作，你确定是女一吗？我怎么听着像是女一的替身啊？”
话刚落音两个人就一愣，顾十安也觉得不对劲了，讪讪说：“怎么可能，合同……合同上写着……”
说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自己竟从头到尾没看过合同。
顾十安突然觉得喉咙发干，思前想后越发觉得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餐厅绿幽幽的顶上挂了一排灯，拧地雪亮，遥遥在她们头顶，落成了熏黄的光。顾十安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在沙漠里艰难困苦又孤独无助拍戏的四个月，此刻仿佛置身沙漠被日头当面晒着，眼前万物刺目。
微信“倏”地一声传来消息，是牟小光。顾十安咬牙切齿想老娘正要找你。就见他说：“安安，《见龙客栈》今晚就要官宣上线了，那个，和你坦白件事……确实，是周总的主意…你别生气啊…”
顾十安冷冷瞧着你这张狗嘴还要放什么屁，可没两分钟，这条消息就被撤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