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优质的另一面是凉薄,爱情是限于傻子才拥有的超能力 (1)

3个月前 作者: 柳翠虎
    IP地址所提示的街道在万初尧所住公寓楼下的酒吧。


    酒吧临街,玻璃橱窗里放眼望去一片幽幽绿色与暗黄灯光,顶上一盏大吊灯,却不亮,咬鹃绿的座位、黎色餐桌,极少的几位客人。店里的酒保心不在焉在柜台玩手机,玻璃展柜里放着老板从世界各地淘来的摆件以及一个眉毛浓密到要连在一起的女人画像——墨西哥画家佛里达。


    酒吧也叫佛里达。


    周灵也记得万初尧对自己说过,他欣赏这样的女人:承受过伤痛但又坚韧,拥有顽强而又艳丽的生命力。


    而周灵也记得自己当初翻他白眼,总结:你就是喜欢耐操的。


    他一怔,摸她头发,勾嘴笑:“话糙理不糙。就是像你这样的。”


    那是他们刚刚在一起的第一周,他带她来佛里达喝酒,坠入爱河的鸳鸯蜜里调油。而此刻,凌晨四点的北京,周灵也咬牙切齿恨不得提刀站在他家楼下,电话那头“嘟——嘟——”一声接一声的无人接听。


    等到她的耐心差不多耗尽,打算上楼砸门,那头才接起电话,懵懵懂懂的沙哑语调说了一声:“……喂?”


    “靠他妈的万初尧!你他妈给我滚下来!!”


    那头怔了怔,似没听懂,像是看了一眼联系人备注,疑惑语气,念了句:“……灵、灵也?”


    这声还未清醒的叫唤,是海王难得人畜无害的样子,周灵也咳了声,不耐烦:“快他妈给我滚下来!我在你楼下。”


    “……楼下?”海王似乎这才清醒了,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衣物的摩擦声,伴随一声不怀好意的试探:“哟,被何文叙甩了吗?”


    “……”周灵也直接挂了电话。


    万初尧是在五分钟后到达佛里达的,T恤短裤外披了鸦青色睡袍,松垮垮系了腰带,大半夜却戴着黑超墨镜,酒吧通宵营业,好在这会儿客人不多,经理似乎认得他,两个人默契打了个手势,周灵也皱着眉头看着来人,像是把酒吧当做秀场。


    “怎么了?大半夜找我?火急火燎的。”他将墨镜推上头顶,露出一双略显困倦的眼睛,轻声抱怨:“前几天通宵直播,今天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又被你吵醒。上辈子欠你的。”


    周灵也心底冷笑,说你真能装,也不戳穿,只笑着问问,“你没想到我会来找你?”


    “还真没有。”万初尧摇头,想到什么又冒出一句,“喂,你不会真被他甩啦?”


    她的胳膊肘支着吧台,托着脑袋望他,望了半晌,总算把火气吞咽,端出老狐貍姿态,慢悠悠点点头:“唔,还真是。”眯了眯眼:“我想通了,还是觉得你挺好的。”


    万初尧却笑了,招呼服务员要来一杯日威,睡袍里露出的一截长长脚踝,一边脚踩着吧台高脚椅,另一边脚支着地:“我不信。”他认真看向周灵也,“你身上的味道变了。”


    每个女人的身上有独特的味道。懂她们的男人方可闻香识女人,闭着眼睛嗅出她们的气息——期待爱情的女人、沉醉爱情的女人、被爱情折磨到遍体鳞伤的女人、拒绝爱情的女人……她们都拥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话有点意思,周灵也好笑:“那你说说,现在的我,是什么味道?”


    “爱情的酸臭味。”万初尧抿了一口酒,似有几分嫌弃,“以前我们是一类人,现在才发现,不是了。”他顿了顿,看周灵也不以为然表情,忽然问:“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喝酒的时候,讨论过什么是爱情?那时候你说,爱情是工具,代表着需求、满足和享用。我很开心,引为知己,与你碰杯。”


    万初尧似乎对于周灵也的来意毫不知情,倒是不慌不忙和她谈起了往事。几分疑惑浮上心头,但她决定不说穿——这种时候攻心为上,一旦表现得烦躁,就陷入被动。顺着万初尧的话头,倒真的想起他们第一次来酒吧的那个晚上:


    渣男渣女用生物学、用心理学,把爱情敞开了解读。把爱情说成多巴胺与肾上腺素以及血清素的飙升,说成内心自我认知与审视无休止的过程。爱情不神秘,也不美好,相反,因为热血上头而做出的一切傻事都显得愚蠢。


    “理性人眼中的爱情,是把它当做一个可以规划的项目,而好的项目,应当保证互惠与自我利益的坚持,一旦带来负面的情绪:痛苦、难过甚至奉献,那么这种感情就应该被放弃。”她记得她曾如此说过。


    “所以让我们谈一场简单、轻松,可以被轻易放弃的恋爱。”她也记得他如此邀约过。


    后来他们当真谈了一场轻轻松松的爱情。他轻轻松松的一脚踏多船,她轻轻松松地列了个EXCEL,在午夜的豪华专车里体面分手,而之后,还继续暧昧做着朋友。


    她记得,在曾经最甜蜜的日子里,他们一起做一道微博上的选择题:“身价千亿与你的男女朋友,你选择谁?”


    毫无疑问,他们选择前者。并曾为了这般默契,而惺惺相惜。


    “而现在,周灵也,你变了。从上一次见面起,你就不一样了。你变得像个蠢人,身上有着和何文叙一样愚蠢的气息。”他笑了笑,眼藏着不屑,“你都不知道吧?你刚看我的眼神里,塞满了奋不顾身的愤怒——显然不是因为我哪里招惹了你,而是因为招惹了何文叙。你是为他来的。曾经把感情当做消费品的你,一滴眼泪也舍不得为别人而流的你,现在像个爱情的俘虏。”


    只有爱情的俘虏,才会在身家千亿与何文叙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我妈上个月去世了。”万初尧垂着眸子看杯子里的酒,“从确诊到离开,不过几个月。回天乏力。走之前她对我说,说她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她知道从小家里没给我多少爱,所以希望我以后能找个人,把这份爱补上。”


    周灵也看了他眼睛一眼,又转了目光,没说话。


    万初尧接着说:“听到这句话时,我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你。想到暴雨那天你扑到何文叙的怀里的样子,像一把火,那时候我很失落,失落的不是你没有选择我,而是失落你选择了深情——这个世界上最像我的那个薄情女人消失了。”


    也成为了爱情的奴隶。做世间里自讨苦吃的蠢人。


    “我妈妈以为我童年缺爱,所以需要爱,其实不是。我早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深情是太卑微的情感,我看不上。也不需要。”


    爱情从来不是必需品。在这个崇尚金钱、权力与个人占有的年代,被爱的欲望被不断缩限。真爱是最虚无缥缈的概念,只存在言情小说与偶像剧里。而现实却是,不是所有的薄情人都有幸被回收,总有一部分人,他们聪明、优秀、自律、理性,熟悉成本与边际效益,是天子骄子,但生性凉薄,只爱自己。


    爱情,是傻子才拥有的超能力。


    酒吧的灯光照在万初尧的脸上,黑超墨镜反射顶灯,像是被点了幽幽两颗眸光。他先慢慢将自己肚子里的话说完,才看向周灵也:“所以,到底大半夜地杀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这话说完打了个哈欠,眼里全是困倦。


    “所以……不是你?”她半信半疑,将几条营销号的博文递到万初尧面前:“你没找过曹不二么?这些不是你做的?”


    “曹不二…我确实是找过她…人家是大网红,私信了好几次都不理我,上次我撞见了你和何文叙还在一起,就知道这姑娘估计有点怨气,借着何文叙的由头给她发私信——嘿,你还别说,立刻回复我了。约来吃饭骂了三小时何文叙,和我骂成哥们,合同都差点签了…”


    周灵也一怔,“真不是你干的?!”


    万初尧一脸无奈,“我搞何文叙干嘛啊,哥们除了蠢点,人还挺好的。有那点时间,我干嘛不去搞女人?”


    周灵也已经没听了,打断他的话,眯着眼问:你还带着谁来过这儿?


    万初尧一愣,摸摸鼻子,表情讪讪:“这……有点多。”


    “仔细想!”


    似乎也不需要思索太久,周灵也还没等万初尧说出那个名字,就拿着包挥挥手急匆匆出了酒吧。玻璃门推动时碰撞门口风铃,叮铃铃的声音伴随着是她跑向街对面那辆车子的身影——何文叙的车。他一直在等她。做那个终点的男人,他想,也许真的比自己幸福很多吧?


    杯子里的酒被一饮而尽,掩盖几分失落。手机震动,陌生号码:“你哪里去了呢?哥哥?醒来见不到你。”


    娇滴滴的声音,地点在他的床上。


    他看着那辆车子驶远,转角离开视线,轻声回复:“有点事,现在回来。”


    “那我等你哦。”声音变得娇媚。


    “嗯。”他勾勾嘴角,忽然释然——那又怎么样呢?每个人,无论薄情还是深情,都拥有自己的终点。只要那张床上永远有等待自己的人,又有谁介意是不是同一个?


    关如葭叠口否认。但依然在凌晨四点秒回了他们的信息。


    拒绝电话沟通却只接受短信交流,面对周灵也与何文叙的质问,她反复只有一句话:“这不是我做的。新闻我看了,别因为日子过得不如意,什么帽子都往我头上扣。”


    能在万初尧家楼下的咖啡馆出现又对他们多少存在怨言的人数量不多,排除一个,只剩下另一个。


    但周灵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安上罪名,她寻找了佐证——王艾米曾经给自己截图过关如葭的微博小号,还发过主页链接。她找到了当时的聊天记录,点进主页,好死不死,现在的ID名称,正是叫做“揭露真相的正义使者”。


    微博昵称可以改,但是主页地址永远改不了。


    得知始作俑者之后,何文叙第一反应是惊讶,嘴角动动掩盖情绪,还是给关如葭拨了电话,“嘟…嘟…”几声后忙音不断,半晌,那头回了一条轻飘飘短信:“在忙哦,有什么事情短信说吧。”


    装作无事发生的姿态,是永远唤不醒的装睡之人。


    周灵也冷笑,劈手夺过何文叙的手机,将“正义骑士”的微博截图发了过去,开门见山:“有胆子养小号,没胆子承认么?”


    没想到那头的姑娘心理素质比自己想象中好百倍,沉默几秒,只回了一句:“抱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去睡觉了,再见。”


    何文叙与周灵也这会儿刚回到家里,黎明的北京撕破云层透出些微的晨光,两个人折腾了一夜,浑身疲惫,歪在沙发上翻看微博评论,未读消息一波又一波弹出,依然是不间断的谩骂。嘲讽程度满格。随着时间的发酵,很多粉丝甚至认出了照片里被左拥右抱的主角之一正是周灵也,纷纷钻入她的微博,又开启了新一轮狂欢:


    “臭八婆和何文叙谈恋爱。要不要脸?!”


    “所以他收了别人的钱是为了给你整容吗?”


    “接受男朋友左拥右抱?梦回大清了。”


    ……


    看着自己女朋友对着屏幕越看越气,眉头拧到一块,何文叙叹一口气,捂了她的眼睛,抢过手机:“别看,越看越心烦。”


    见她仍旧一脸苦大仇深,伸手掐她的脸,激发斗志:“不是学法律的么?有没有办法用法律手段维护合法权益?”


    “你说起诉?”这话说完,周灵也就摇了摇头——难。


    尽管关如葭发布的图片与微博已经属于捏造事实、损害他人的名誉的范畴,理论上,何文叙的确可以以损害名誉权为理由进行起诉。可真要实践起来,却存在不少难点:


    首先,法院立案只接受证据,而目前的信息不足以从法律上认定这个人是关如葭。当然可以按照《网络安全法》的规定,先起诉新浪微博,要求新浪提供这个账号的用户信息,但前后周期需要一个月左右,并且,只能拿到一个手机号,而不是关如葭的真实身份信息,倘若她用不常用的手机号注册,那么还需要通过起诉电信运营商,才能获得确切的身份信息。


    其次,名誉权常规诉讼时间太长,等到判决结果下来,起码半年以上。


    在舆论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倘若走传统的诉讼流程,他们的直播间也早就玩完。而若只是随便捉几个营销号警告,在舆论不利的情况下,只可能会受到广大网友群嘲。


    互联网的记忆过分短暂,网民慕强又热爱狂欢,应对危机公关的反击,只能讲究快、准、狠三个字。


    “这么想起来…确实有点难…”何文叙看着周灵也,疑惑:“难道我们国家没有对造谣传谣的规定,我记得有个转发500次什么的…”


    周灵也摆摆手,“唉……那个呀…那个是刑事的,诽谤罪,她这个还够不上……”话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从沙发上跳起:“对啊!我有办法了!”


    何文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个女人搂住自己的脖子,在他嘴上狠狠一亲,又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噼里啪啦给关如葭回了一条:


    “如果我是你,这时候可不敢放心睡大觉,小心——天降横祸。”


    何文叙的澄清微博是在上午10点整发布的——各个上班族开始一天工作,且注意力最不集中的摸鱼时间。适合八卦。


    微博字数不长,只不过转发了“正义骑士”的那条微博,配上一句:“目前网络上关于本人的不实信息与误解,均来源与此条微博,该内容涉嫌侮辱诽谤,并且拒不删除,麻烦大家帮忙转发这条谣言。根据相关司法解释,谣言转发数量超过500条,可以构成诽谤罪。我们刚好报警,请公安机关提起刑事诉讼流程,并艾特了平安北京等官方微博。


    见过辟谣的,没见过这么辟谣的。不声不响将民事侵权行为逼成了刑事犯罪。


    大多数人遭遇造谣时只敢息事宁人,恨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周灵也却反其道而行,将造谣者逼上梁山。


    一群吃瓜网友霎时被这个神操作亮瞎了眼,就连营销号也纷纷倒戈,转发那条谣言微博的同时感慨:这办法绝了——那条微博如果不删除,转发一旦突破了500条可就有牢狱之灾,可一旦删除,那么不就相当于举白旗认怂,承认自己发布谣言?


    何文叙的澄清微博在发布后一分钟内转发数量便突破了500,眼见着一群吃瓜网友又涌入“正义骑士”微博下叫嚣,一边喊着:“挺住,会给你送饭的!”,一边叫骂:“傻逼,还不删?!”


    周灵也与何文叙相视一笑,静静等着关如葭的下文。


    果然,正义骑士在转发量突破5000迅速删除了微博。


    就当大家以为骑士认怂之后,她却仍旧发扬唐吉坷德的精神,在半个小时后,又死不悔改发了一条语焉不详的微博:“因受到人身威胁,不得已删除信息。我问心无愧,清者自清。”


    不要脸到了极致也是一种武器。眼见着舆论又有反弹的趋势,周灵也深深吸一口气,看向何文叙,“看来这个姑娘……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一愣,看着周灵也:“你还有后招?”


    周灵也擡了擡眉毛:“有点不堪,但是她逼我用的。”这话说完,从电脑里调出一份相册,全是当初关如葭小号的微博截图,那时候她的ID还是“guanrjgogogo0213”,顶着这个ID,在小号里发布各式各样的露腿照片与寂寞文案,许多照片影影绰绰,但犹抱琵琶半遮面能认出真人,无一例外穿着清凉,又暴露不太甘于寂寞的私生活。


    她没再用何文叙的手机,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一张、一张将这些图片发了过去。


    并在最后,配文一句:“你说,营销号如果收到了这些图,发现某直播网红的过去,他们有没有可能乐翻天?”


    关如葭没有再回复。安静许久,终于回了一句:“你想干嘛?”


    “半个小时之内按照我说的要求在微博账号上刊登道歉声明,否则,这些图会被传到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到时候,万初尧也救不了你。”


    发完短信之后,手机一扔,深吸一口气看向何文叙:“这下,应该彻底解决了。”


    用女生的私生活照片作为筹码威胁,是周灵也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每个人的为人处世都应享有足够的自由,她想过,一旦这些图片曝光,关如葭可能面临怎样的荡妇羞辱。没有人有权利对一个单身女子的私生活指手画脚。道理她知道,可她还是早早保存了它们,作为日后以防万一的筹码。


    让明知不那么正确的口诛笔伐,成为自己的武器。


    “……我是不是还真挺腹黑的?”周灵也有些不好意思看向何文叙:“因为那时候知道她喜欢你,我看她不爽,就存了她的把柄。想着哪天或许有可能用上……”


    何文叙确实有些惊讶,摸摸她的发,将她的脑袋摁进自己的怀里,“你脑袋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呢?”


    “你会不会不喜欢?”她看了他一眼。一脸担忧,知道这个男人单纯。


    可却见何文叙安抚般对她笑了笑,轻轻啄了啄她的唇,温柔浓稠如蜜一般的语调,却说出了让她心中咯噔一声的话:


    “当然不会了,只要——没对我腹黑就好。”


    第59章一个女人的悲剧源头,或许是她把一切的野心都放在了征服男人身上


    关如葭觉得自己孤独。就连看古早言情小说自我代入的都是恶毒女配——有钱,漂亮,爱而不得。


    好在现在大多数的言情小说都换了潮流,女主角才是漂亮又有钱的那一个,而她,却还是那个女配——爱而不得。这四个字像一场诅咒。


    她忘记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执着于何文叙了,初见他那年,自己18岁,她在QQ空间里悄悄写下少女心思——“第一眼见他,就被惊艳了时光。”当然,惊艳过她的人不少,但何文叙却是不同的:他不在意自己,甚至从骨子里漠视自己。


    越是得不到的人,越能激发自己的占有欲,她沉溺爱情,沉溺于寻找一个人,托付真心。当然那个人,从来不只是何文叙。对何文叙的执念像一条细长的锁链,串联起了自己在这几年间的无数艳遇。单方面的挂念太辛苦了——偶尔她也会走神,在失落与不满的时候,打一打小怪,征服一些更容易征服的男人。


    “吃饭睡觉,保持可爱。”、“恋爱大过天。”…这是她的微信签名,看起来人畜无害,而她却对万初尧表示自己亦有野心:“女人征服世界的方式,是靠征服男人。聪明的女人,从来知道怎么利用男人替她打下江山。”在酒吧的清凉座位里,翘着腿,她说这话时得意洋洋,长睫毛玫瑰金眼影里有单纯飞过,而后来,谈话地点变成了床榻,忽上忽下,起起伏伏,也不知道谁征服了谁。


    她以为她是赢家——哄着万初尧为自己谋划,从一个素人吸了何文叙的流量跃迁成20万粉丝的“独立女性”的小网红,炒最新鲜的人设,收割最嫩的韭菜。万初尧聪明、机敏,熟悉流量与包装的套路,复杂的考量与辛苦的工作她不需要了解,她负责美丽、负责顺从、负责接纳,他就会贴心把属于她的一切端到她的面前。


    傻子一般的周灵也,才会去像男人一样拼杀、算计、抛头露面。而她,征服男人,再利用男人为她征服世界。


    万初尧尽心竭力为她造势,替她营销,哄着她背脚本,甚至连微博都替她一个字一个标点草拟好。两个人出走之后,粉丝飙升,迎来事业的小小巅峰,账户的钱变得像一个陌生的数字,当一切来得太过容易,没有人会想要珍惜。


    很快,万初尧在她身上的心思变少,她知道他开始挖掘新的网红,潜在的竞争者在她眼里一定更年轻、更漂亮、更温顺…于是她也对工作心不在焉,将更多的精力用来拴住男人:为他煲汤,为他洗衣,用感动自己的付出来换取他的怜惜,就像她曾经对何文叙——先是勾引,再是付出。


    数据不好、工作懒怠、粉丝四散,执着于利益,失掉人心。从何文叙那里骗来的铁粉又还了回去。当然,还是有信任她的网友给她私信,感慨于她曾经的经历,也对她诉说自己心底爱不得的秘密,她却呵呵一笑,点进人主页,看了照片,依偎进万初尧怀里嘲笑:“啧啧,你看这个女的,这么丑,难怪没人喜欢。low货!韭菜!”万初尧挑了挑眉毛没接话茬,却不着痕迹偏移了自己的手机屏幕,躲避她的视线——


    “你在和谁聊天呢?”她心中警铃大作,声音不自觉地尖锐。


    “没有。”下一秒,他推开了自己。


    万初尧迅速签约了新的网红,精明能干如曹不二,还有其它的:比她年轻、比她聪明、比她野心勃勃,而唯一不同的是,新人的野心在事业,而不在于男人的心。


    她找万初尧闹过,一哭二撕三上吊,用足了《甄嬛传》《如懿传》《延禧攻略》里的每一招……只可惜,回应她宫斗招数的,不是帝王无奈又宠溺的笑眼,而是一份白字黑字冰凉凉的合同:


    “爱干不干,不想干就赔钱解约。我很忙的。想好好干就继续努力,混出个人样。”万初尧冷冷告诫她。


    女性为了实现平权奋斗了那么多年,目的是让自己也有权利像一个男人那样征服世界。而不是继续缩于闺阁之中,成日想着男欢女爱与委身做妇。征服世界的方式可以从征服男人开始,但征服的办法从来不是滚完了床单再把事业的主动权拱手让人,而是用实力用毅力用勇气,抹杀性别的刻板,让他们心服口服,俯首称臣。


    权力的让渡滋生的只有压迫与掠夺——她以为她成了他精心呵护的掌上明珠,却不料,只是一时兴起玩弄的掌中之物。


    当一个女人让她的身体成为唯一的筹码,依赖男人的感情成为自己唯一的依仗,那么,她注定是这场游戏最大的输家。


    她躲在暗无天日的卧室里伤心哭泣,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直播暂停。万初尧劝过几次,再没理会——现在他的时间宝贵,只能将精力分散给收益最大的那一个。一个不努力又没潜力的合作伙伴,带来的只能是边际效益的递减。


    大概是最失落的时候,她蓦然又想起了曾经惊艳过自己的那道光,那个单纯、温和又好看的少年——何文叙。对啊!他才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痴情、英俊又简单。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恋爱脑。这么多年里的情海浮沉,她总能自如地从一段依赖跳跃到另一段依赖,不知道自己是深情还是薄情,但她固执,于是她便把疯狂与固执视作深情。


    她再次去之乎者也找他时,大师说何文叙去打篮球了。于是她便买了水与湿巾,追到他们常去的那个球场。


    她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太阳快要下山。露天的篮球场提前打了白炽灯,何文叙穿着一件湖蓝色球衣球裤,和好几个男生一起在场上打球。原本着急忙慌的脚步在看到他的刹那便慢,心也安定下来:这个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简单、阳光,笑起来的时候纯粹。


    但又哪里有了几分不一样:只要目不转睛盯着何文叙,就一定能发现周灵也——何文叙的目光除了跟着球,就是跟着她。


    运球的时候用余光瞥她、进球的时候大大方方看她,每隔几秒就要找她的视线,就连别人进球了,他也要看她——监督她是不是偷瞄着别的男人。


    周灵也抱着电脑坐在球场边的椅子上,穿一身休闲短袖搭配热裤,身边放着两瓶矿泉水,像是突然来了事情,开着电脑就开始看着数据打电话。一双大长腿在男性激素的爆棚的球场晃着人眼,加上一副处理公务的冰山脸,另一个球场边几个不知情小男生被这幅模样打动,换着花样往周灵也脚下扔球。


    周灵也一边打电话,一边伸腿勾了脚下的球,随意往小男生的方向扔过去,嘴角勾勾,让几个小男孩直接对她吹了口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让何文叙丢了两个球。


    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何文叙示意了比赛暂停,朝周灵也走去。刚挂完的电话的周灵也见他过来,放下电脑,拧开瓶盖,笑嘻嘻拿着水递上,何文叙表情似乎有些委屈,接了水,才喝一口,便一把揽过周灵也的肩,大庭广众之下,将那口水渡到了周灵也嘴里。


    她听见篮球场上瞬间爆发出来的欢呼,以及周灵也被他猝不及防的吻羞红了的脸,捂着鼻子与嘴问他:“你干什么呀?!”


    何文叙挑了挑眉毛,走两步到她的座位边上,俯身拿了外套扔给她,揪了揪她的脸:“把腿遮好了,也不嫌冷。说好了来看我打球,只许看我。”


    周灵也乖乖哦了声,眼角带笑坐回了原位,当真老老实实将他的外套裹住腿,放下电脑手机,双手托腮,专心看着何文叙打球。


    四目相对时,她甚至能看到他们眼里的火光四溅。


    关如葭在不远处站了很久。久到像一缕空气,甚至没有人发现她。天彻彻底底地黑了,她默默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原来很多东西,自己从来不曾拥有。


    原来从都到尾,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曾经何文叙也是和自己一样爱而不得的可怜人,而凭什么,他却可以收获幸福?


    人生的低谷、挫败、沮丧与不如意忽然而至,出于嫉妒又或者是不甘,她开始偷偷关注周灵也的微博、开始偷偷看何文叙的直播,开始偷偷潜伏在之乎者也附近……用窥探,抵消心中的愤懑。


    直到有一天,她在看到何文叙被警车带走的瞬间,她竟然莫名地感到狂喜,伸手拍下了照片。


    谁有资格可以一直幸福呢?凭什么你离开我就可以快乐、就能过的更好呢?


    一切的不如意都需要被发泄,而极度自我的人,只会把自己的不如意理所当然地发泄到别人身上。


    事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在某一个瞬间被嫉妒、疯狂吞没,想着不如干脆大家一起下地狱好了。那时,她没有擡头看一看沙发对面的镜子,看一看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当她编辑那些诽谤信息时自己的脸——她的表情带着极度的扭曲、快意、怨恨、嫉妒以及宣泄。


    带着狂喜,而这份伤人的喜悦,让她暂时忘记了害怕。


    只可惜,周灵也的手段比她想象中要强势,事情发酵不过10个小时,她就被迅速揪出。她慌乱又没有脑子,只会躲在屏幕后面自欺欺人——也对,越是蠢人,才越有胆子犯错。


    当周灵也将曾经的微博截图一张又一张发到手机里时,手机嗡嗡的震动声里,她前所未有地无助。无论深情又还是薄情,她想,她终究是一个可怜人。


    这一场由她发起的闹剧里,她最心疼的,还是自己。


    闹剧平息一周后,她将自己困在屋子里,最终决定与世界和解,抱着手机,用心编辑了三千字的道歉小作文,痛定思痛,读了三遍,她都被自己感动,她记得她在道歉小作文的在结尾深情问何文叙:“哥,不如我们从头来过?我愿意和你们重新成为朋友,彼此扶持。葭葭的25岁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我想为你们切一块蛋糕。”


    在信息发出的刹那,她率先原谅了自己。


    手机在下一秒振动,温馨提示:“消息发出,但对方拒收了。”


    她愣愣歪在床上,费力消化自己的感动与无措,茫茫然的脑袋空着,她机械拿出手机,打开抖音,大数据永远知道如何“猜你喜欢”,推送的全部是你不自觉的想看与爱看。


    幽暗的卧室里,被抛弃的关如葭嵌了水钻的拇指轻滑屏幕,一下:


    “《甄嬛传》教你如何男主男人的心”,再划一下:


    “以下几招,让男人对你欲罢不能。”,再划:


    “又纯又欲的拍照方式你学会了吗?”,再划:


    “桃花水晶,佩戴上之后让这个男人心里只有你。”再划:


    “如何做你爱人的粘人小妖精”


    ……


    每一次拇指触碰屏幕的瞬间,她想不通,为什么掌握那么多技巧,为什么费尽心机,她却得不到爱?得不到原谅?也得不到那个救赎自己的男人?


    或许她尚且没有意识到:原来从头到尾,命运给她的剧本,只是一句悲哀而又不自知的玩笑。


    第60章人身上原来长着比智齿、阑尾更无用的东西,那件东西叫做真心


    周灵也第一次意识到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意思。关如葭搅出来的舆情引发了公众对何文叙前所未有的关注,而这份关注一旦被善用,便成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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