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个月前 作者: 蒋牧童
刹那间,温牧寒额角突突微跳,被气得。
他嘴角间扯出一抹冷笑,要不是想到她刚才确实磕着脑袋,还真想把人直接松开,让她继续在地上躺着。
温牧寒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推开,却不想叶飒一把拽着他的手臂。
男人的手臂紧实坚硬,摸上去哪怕是衣料都能感觉硬梆梆的,偏偏还带着暖暖的热度,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抓得更紧。
脑子里腾地升起一股子念头。
无法明说。
“还不起来?”温牧寒收回自己的手,直接站了起来。
叶飒这会儿心底的那股子旖旎念头,慢慢退散,她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浑身都疼,不止是磕到水泥地的后脑勺疼,连左手掌疼的厉害。
她虽然没看,却猜到应该是磕破皮了。
温牧寒见她不动,总还算耐得住性子:“要我拉你起来?”
“你要是想抱我起来,也可以。”叶飒仰头看他。
男人高大的身形挡住她面前的阳光,以至于他的脸在这一瞬处于逆光中,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默半刻。
温牧寒弯腰凑近她的脸,他的脸像是从逆光中一点点拉出来,英挺的眉眼陡然逼近,深邃漆黑的眸子无波无痕,嘴角微抿着。
许久未见,这人更似妖孽。
两人之间有着一种奇妙的气压,叶飒也不怵他,大大方方地迎着他的眼睛看。
她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
年初跟她妈妈参加慈善晚宴,满屋子的明星衣香鬓影,男色盛宴简直到了极点,新晋流量小鲜肉,成名多年气场十足的影帝大咖。
各个在镁光灯前精致耀眼。
可没一个叫叶飒的视线停留超过十秒,即便四目相对,心底都丝毫掀不起一点儿波澜。
偏偏面前这个男人不一样,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弯腰站在她眼前。
就有种巨大的冲击在顷刻间冲进叶飒的心底,流经四肢百骸。
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或者应该简单被称为,上头。
哪怕再浓烈的酒都喝不出这样的滋味。
温牧寒剑眉压着黑眸,淡然地看着她:“那你在地上继续坐着吧。”
说完,他转身走了。
徒留还坐在地上的叶飒,微咬着牙,
不过她也没生气,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走远,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其实她也不全是为了招惹他,而是手掌钻心地疼,让她使不出力气。
这会儿从地上站起来,表情微扭曲。
她挺不想让温牧寒看见自己丢脸的一面,冲上去救人,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与其拿这个在他面前装可怜,她宁愿咬碎了咽下去。
等她从天台上出来,温牧寒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飒估计他应该是去看吴敏了,毕竟那姑娘情绪到现在都没还稳定。
她慢悠悠走回急诊室,这会儿几乎没什么人在,叶飒把生理盐水、碘伏和医用纱布找出来。
她站在原地,慢慢将左手伸出来。
此刻拿出来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表面一层皮都蹭破了,血肉间还夹杂着粉尘和水泥地上的沙石子颗粒。
她挡在吴敏身上时,下意识用手掌撑地,却因整个人被带倒,手掌在地面上摩擦的特别厉害。
伤口看着挺吓人。
她慢条斯理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医用镊子。
因为伤口处进入了细小的沙子,所以要先用镊子清理干净。
……
温牧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叶飒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镊子不紧不慢地清理自己左手掌心伤口,她安静沉着的模样,让人觉得受伤的压根不是她自己。
温牧寒不知道他心底应该是什么感觉,但现在就是不爽。
“你们医院没别人了?”他开口打断这一室的安静。
叶飒这才抬头注意到门口有个他站着。
她拧眉:“你走路怎么没声。”
温牧寒没管她这句话,而是直接走过来,伸手将她的手掌直接拉过去,看着动作挺大,可是力道却很轻。
他低头仔细看她的伤口,不用想,肯定是刚才摔倒时候擦的。
他眉头拧成川字,抬头想要教训她,可触及小姑娘明亮的眸子时,突然哑住了。
“干嘛不叫人帮忙?”
叶飒笑了:“这点儿小事儿?”
她真没那么矫情,要不然刚才她就在温牧寒面前装可怜了,何至于自己回来自己清创。
有些事,她挺不屑干的。
这姑娘特别不肯服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套在她这里不管用。
叶飒一个人已经把皮下的沙子处理差不多了,下面就是消毒和包扎就行。
她完全没把这个当回事儿,试着把手抽回来,可是温牧寒抓得牢牢的,让她抽也抽不回来。
“这算什么,我还能自己给自己扎针呢,”叶飒轻笑。
这个她还真没吹牛,医学生也不是谁一上来就把针扎准的,一开始会医学器材上试验,后来是动物皮,再最后干脆就在自己身上试。
毕竟什么都不如真实皮肤来的更靠谱。
早上小姑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夸叶飒打针一点儿都不疼,没人知道她在背后付出了多少。
温牧寒听着这话,半天没说话。
叶飒刚要再抽回手,就听他声音极淡道:“出息了啊,不是以前打针哭鼻子的时候了。”
——
叶飒第一次见到温牧寒的时候,才十五岁,刚上高二。
她母亲谢温迪自二婚后,长居香港和新加坡。本来她是想让叶飒也到外面读书,只是叶飒不想。于是她一直住在学校,日常有她小舅舅谢时彦看顾。
那次叶飒高烧快到四十度,谢时彦正好出国。
老师送叶飒到医院,刚打上点滴,老师电话也响了,居然是她家里打来的,她儿子把手臂摔骨折了。
瞧着老师差点儿着急哭了,叶飒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让老师先回家去,说她会联系家里来接。
她只能给谢时彦打电话,谢时彦只能让她在医院等着。
于是小姑娘安静地坐在急诊室的输液室等着,周围成群结队,要么就是父母带着子女过来,要么就是情侣相伴。
她一个人也可以的啊。
没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无聊地盯着吊瓶上的输液管中间的那个气囊,一滴一滴透明液体匀速滴落在气囊里,再通过管子慢慢流进身体。
“叶飒。”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喊她。
叶飒猛然回过神,看着已经站在面前的人,男人过分高挑的身材使得她不得不仰起头,只是看清他模样时,叶飒有那么点儿沉默。
年轻的男人一身黑衣,黑色薄夹克和长裤,整个人线条利落干净。
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也过分的英俊,微微有些狭长的桃花眼,此时带着轻笑,有种莫名勾人的味道。
一时,叶飒看得入神,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温牧寒进来立即就认出了小姑娘,因为整个输液室,只有她孤身一人,安静地坐在角落,盯着输液管发呆。
有种莫名楚楚可怜感。
小姑娘年纪太小了,这样孤零零的模样,倒是容易引起怜爱。
温牧寒连临时被谢时彦硬塞下这份差事的恼火,都在这一刻消散的差不多。
“我是你舅舅的朋友。”温牧寒见她不说话,先自报家门。
叶飒不说话,只盯着他,一双黑眸充满警惕。
温牧寒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这姑娘知道保护自己,他轻笑道:“我现在给你舅舅打电话,让他跟你说好不好。”
叶飒望着他拿在手里的电话,警惕心不减,直勾勾望着,一副‘那你快打啊。’
结果温牧寒打过去,谢时彦没接。
眼见着小姑娘眼底快浮现出‘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的眼神,温牧寒气也气笑了。
好在他耐着心说:“要不我给你看看,我的证件。”
“你工作了吗?有工作证吗?”叶飒终于开口,声音小小软软的,还带着病中特有的微哑。
温牧寒一怔。
就听小姑娘不紧不慢说:“现在有很多办假身份证的。”
“你这小孩,还懂挺多。”
温牧寒是觉得她挺好玩,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于是他看着她淡笑:“可工作证也有造假的。”
叶飒淡抿着嘴。
不过温牧寒还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他习惯把证件带在身上,没想到正好用上。他把证件递到叶飒的面前,“给你。”
叶飒还没接过证件,就看见上面醒目的一排字。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证。
小姑娘眨了下眼睛,接过证件翻开,就看见左侧一张证件照,是比他现在还要年轻的样子,大概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头发是剃得极短的那种军人短发。
反而衬得五官越发立体好看。
叶飒看了好几眼,这才慢悠悠看姓名栏:温牧寒。
温牧寒见她盯着还好心指了指上面的钢印:“看清楚这里,这个要是敢有人造假,是要被抓起来的。”
此时,叶飒也抬头,她望着温牧寒的目光终于变了。
半晌她忽地说道:“你是解放军啊?”
“如假包换。”
叶飒点头,这才把证件还给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那你坐在这里吧。”
温牧寒被她举动逗笑了,这小孩还挺有礼貌的。
他坐下来后,叶飒几次用余光瞄他,她以为自己做的隐蔽,直到又一次之后本来低头用手机回复信息的温牧寒幽幽问:“小孩,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叔叔脸上有花吗?”
他是这小姑娘舅舅的朋友,算起来这一声叔叔不过分。
可叶飒嘴巴抿得更紧。
温牧寒以为她第一次见自己害羞,况且他本身话也不多,见小姑娘不说话,干脆安静坐在她身边陪着。直到他眼睛瞥见小姑娘的膝盖紧紧并在一起,轻轻晃动。
他正要问她是不是冷,转头瞧见小姑娘的表情。
温牧寒心中了然,他低声说:“我先出去抽根烟。”
叶飒没说话,眼看着他走了出去。
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点滴瓶,脚掌又在地上跺了两下,输液时难免会有三急。可是没人帮她,就连这个好看的哥哥这时候也只忙着抽烟。
一直以来情绪还算正常的小姑娘,此时委屈渐渐漫上心头。
眼见着她眼眶红了一圈,赶来的护士问道:“小姑娘,你要不要上洗手间?”
叶飒立即抬头看着面前穿着粉色护士装的姐姐。
“你哥哥说你可能想要上厕所,”护士轻笑着说道,已经举起她的吊瓶:“走吧,我带你去厕所。”
叶飒咬着唇低声说了句谢谢。
等上完厕所回来,另外一个护士过来给她换吊瓶。
温牧寒是在护士换完吊瓶之后回来的,小姑娘朝他看了一眼又迅速低头,可是脸上眼泪还是没藏住。
他一下有点儿愣住,半晌才问:“你怎么了?”
叶飒不说话,只低头小声啜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连肩膀都开始忍不住的抽动,似乎受了了不得的委屈。
温牧寒觉得有些莫名,这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到底怎么了?你能跟我说说吗?”温牧寒从来没带过孩子,特别是这种半大的小孩,心思敏感又细腻,这一眨眼的功夫就给你折腾出这么件事儿来。
许是他声音太温柔,又许是叶飒也觉得自己哭的太丢脸了。
她小声说:“打针太疼了。”
温牧寒听着她这个理由,莫名的笑出声。
——
叶飒看着自己被包扎完好的手掌,没想到温牧寒还会急救。刚才他捏着她的手,给她上药包扎,紧紧有条。
见她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温牧寒淡声:“看我干嘛?”
听着他的语气,叶飒一撇嘴:“你以前没这么凶。”
温牧寒突地一笑:“你以前还是个小孩。”
叶飒听他的话,一下来劲了,靠近他问道:“现在呢?”
温牧寒转头,却不想余光正好扫到她白大褂下的衣服,她今天穿着一件有点儿紧身的上衣,胸前姣好的曲线格外明显。
他将头转向另一边,可脑海中还隐隐挥散不去
现在呢?
——小姑娘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