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3个月前 作者: 蒋牧童
‘年度最牛逼婚纱照’
当这个热搜挂在微博上的时候,邬乔压根不知道这说的是自己。
还是顾青瓷截图发给她。
原来不知是谁,居然把她的朋友圈,截图发给了营销号。结果营销号就是大肆吹捧一通,就是别人拍婚纱照背景,不是大海就是沙滩,不是小清新森林就是直升机。
结果邬乔和程令时拍婚纱照,背景直接是自己设计的建筑。
“这可太有意义了,自己设计的建筑。”
“我觉得想要拍这样的婚纱照,也不是很难,不就是三步,第一,你是个建筑师,第二,你有建筑落地作品,第三,你有个对象。”
“楼上你不难个给我试试看。”
“建筑狗羡慕哭了,毕业三年依旧还是个边缘人物。”
“建筑师cp也太好磕了,双向奔赴yyds。”
邬乔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易热搜体质,甚至她还偷偷问了问程令时,究竟是不是时恒的公关部偷偷给他们买的热搜。
怎么他们两个建筑师,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上热搜。
结果程令时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这是有点儿风吹草动?你都这么主动回应我了。”??
邬乔瞪眼看着他,程令时一把将人薅进怀里,嘴唇在她的脸颊上,细细密密的吻着,一边吻一边发出低问:“愿意臣服我?愿意?”
或许是这句话让他真正入了心,此时他弯腰吻着邬乔,一遍又一遍。
但邬乔没想到,这次他们的结婚照,居然还没营销号搬去做了短视频,在各大平台放,本来程令时就在网上很有热度,后来又有某乎那个事情出了圈。
这回真的有越发不可收拾的情况。
于是程令时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让时恒法务部出动,将这些侵权的营销号删除视频和照片。
邬乔也有点儿烦恼,她平时不喜欢发朋友圈,但也会碰到有想要分享的事情。
结果微信里面居然出了这种人,把她发的内容,直接截图给营销号。
邬乔也挺烦这种,但偏偏又找不到,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
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邬乔都没发朋友圈,偶尔公司的项目需要转发,她才会转发一下。
但她没想到,自己和程令时居然在网上还有了cp粉。
连超话居然都有了,而且就叫“建筑师cp”。
因为最近素人情侣恋爱综艺很火,节目里请各类职业的素人上节目,在上面制造冲突和矛盾,引起观众的共鸣。所以因为素人恋综的原因,出现了很多素人cp。
网友们为他们疯狂,为他们痴迷,为他们咣咣撞大墙。
所以对于程令时和邬乔这种真夫妻cp,而且是跨越了校园和职场,汇集了暗恋成真、养成各种元素的超真人恋爱。
用网友的话,这不比电视上cp好磕多了。
因此之前消停的综艺节目,再次看中了她们自带的热度,这回她们不邀请邬乔参加建筑真人秀了,而是直接邀请她参加恋爱综艺秀,就是将情侣和夫妻谈恋爱的日常,呈现在观众面前。
可是邬乔连建筑类节目,都不愿意参加,怎么可能会愿意参加这种完全将自己的私生活曝光在大众面前的节目。
她再次直接拒绝,理由依旧是工作繁忙。
“邬小姐,我已经将您的婚纱目前制作进度发到了您的邮箱,我希望能跟您做进一步的沟通。”中午邬乔收到了婚纱设计师助理,发来的邮件。
为了婚礼,程令时特地为邬乔请了国际奢侈品牌的大师,为她量身定制婚纱还有婚礼所需要的礼服。
不得不说这种高定品牌,只要有钱,就可以享受一切优待。
自然婚纱的设计,也会完全参考邬乔的喜好而来。
至于价格,邬乔虽然不知道,但也知道定然是不菲。
而设计师全程只跟邬乔联系,婚纱的部分则是对程令时保密到底,势必要让他在婚礼当天才真正看见她穿主婚纱的模样。
她的婚纱从去年领证之后没多久,程令时就开始找人制作,因为听说一件高定最起码要经历大半年的时间。
邬乔本来还觉得不用着急,谁知他却说,想要早点举行婚礼。
因此在他们拍婚纱照的时候,婚纱还有礼服都在同步准备中,邬乔也是在这时候才明白,结婚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至于现在程令时也没多轻松,虽然今年他有意减少工作。
但是时恒到底是他的创办建筑事务所,几个项目都需要他盯着,不过现在他也开始有意松手,培养其他能够主持项目的主创设计师。
“令时,要不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去参加一期,就一期行吗?”容恒一脸恳求道。
原来是他实在被那帮制片人烦的不行,程令时如今热度如此大,完全是流量可以变现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逮着他就薅两把没,奈何不管是邬乔还是他,都是软硬不吃的主儿。
容恒不是没在邬乔那边想办法,没想到这姑娘平时是挺好说话,可是遇到这种原则性问题,死活不松口,不管他怎么求都没办法。
这不容恒只能再从程令时这边想法子,没想到程令时也依旧是这副模样,于是他实在没办法了,当场就怒了,说道:“这公司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吗?我一个正值风华的大老爷们,一天到晚跟个大内总管一样的,管着这公司的一摊子事,让你帮忙分担一下,你怎么就不愿意了。”
“要是关于建筑的采访,我倒是可以答应,但是,”程令时将面前桌子摆着的企划书拿了起来,抖了抖:“这种恋爱综艺,你说我跟邬乔参加干什么?你是想让别人对邬乔评头论足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我绝对不允许。”
“等等,你答应,是因为邬乔?”容恒一怔。
程令时冷笑望着他:“自己的媳妇,自己疼。你以为这些网友只会追捧你吗?不会,一旦我跟邬乔参加这种节目,他们就会觉得我们急着变现赚快钱,更是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们的生活,还会有人关心她的设计吗?”
程令时是已经成名的设计师,哪怕他就算接受这种节目,各路甲方也不会对他戴有色眼镜,说不定还会因为他身上的这些流量,争相邀请他做设计。
可是邬乔不一样,她虽然获奖,但顶多只能算是新锐设计师。
“邬乔的未来还很长,我不希望任何事情打扰她,养家糊口这种事情,我可以来,就让她继续为她的理想而努力。”
程令时这么郑重说完,容恒也难得正色,许久他摇头:“程令时,我知道你爱邬乔,但我真没想到,你爱到这种程度。”
连容恒都不得不感慨,他的用心良苦。
很多设计师哪怕经历道路艰辛,一路长途跋涉,都未必能看见成功的彼岸。
可是邬乔却何其有幸,能有程令时始终护她左右。
程令时低头,看了一眼,从里面挑出一个,说道:“就这个吧,独家采访。”
原来容恒把很多邀约直接拿了过来,死活非让他选一个。
这要是一个都不答应,实在是太得罪人了。
开公司办企业,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媒体,特别是他们建筑行业,虽然真才实学很重要,但是平时也离不开媒体的宣传。
这年头哪个行业都内卷的要命。
“行,独家采访就采访吧。”容恒竖起手指。
不过他很快说道:“不过电视台那边,让我们公司报几个年轻、单身、优秀的设计师过去,说是他们恋综还在挑选参加的素人嘉宾。我看你组里的那几个不全都是单身。”
“顾青瓷和高岭不行,其他几个,你随便挑。”程令时淡然道。
容恒好奇:“怎么他们两不行?”
“高岭喜欢青瓷,”程令时直截了当道。
“居然是这样,”容恒笑了起来,反而说:“我看他们两个这层窗户纸只怕比牛皮纸还要厚呢,要不我让青瓷去参加,回头也刺激刺激高岭。难不成还能等人家女孩子主动,一个大男人要是不主动点,小心喜欢的姑娘被人拐跑。”
程令时微抬眼皮,他的眼皮薄又窄,抬起起,犹如两片薄薄的刀锋,直直的扎向了容恒:“你怎么不让杨枝去?”
“关杨枝什么事儿,”容恒好笑的说。
程令时见他转头看向墙壁的模样,语气慢悠悠:“我觉得杨枝挺合适的,她不是也一直没谈恋爱。”
容恒失口道:“她现在手头上有两个项目在推进,而且她是主创设计师,她哪里合适了。她这种一心工作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参加这种节目。”
“是吗?可我听她说,她想用上次在年会上抽的那个大奖,还有她手头的年假,好好休息几天。”
“你从哪儿听说的?”容恒腾地一下站起来:“我说你一已婚男人,能不能别跟年轻漂亮的女下属谈论这种私生活的问题。”
程令时一副看傻逼的模样,朝他看过来,淡然道:“上次邬乔邀请她和顾青瓷到家里吃饭,杨枝说的。”
“她还去你家吃饭?”容恒这下彻底怒了,“你说说你都多久没让我去你家了?咱们两个打小就穿一条开裆裤,我到现在家里的门锁还是你的生日。”
这话终于让程令时没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那是你变态。”
容恒再次警告:“不许让杨枝去。”
程令时原本一直是边跟他说话,边处理邮件,这会儿掀起眼皮,朝他扫过来,“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话?”
容恒顿住。
“一个大男人要是不主动点,小心喜欢的姑娘被人拐跑了。”
程令时语调缓慢的说这话,这是容恒刚才自己亲口说的,他只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容恒:“……”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两人都实在是太累,干脆直接在家叫了外卖。好在他们有固定的外卖店,容恒最爱投资餐厅,在他家附近正好就有一家。
所以邬乔只要打电话过去,经理就会安排人送过来。
“我的婚纱好像再过两个月就能制作好,”邬乔因为太倦了,躺在沙发上,眼皮抬起看着程令时,她小声问:“你想看我穿吗?”
“想,”程令时倾身过来,含住她的嘴唇。
两人都忙了一天,并没有什么欲望,但是程令时就是喜欢这样细细密密的亲吻她。
哪怕是不带任何欲望。
待吻了好一会儿,程令时这才声音微哑道:“可我想在婚礼当天看你穿。”
成为他最美的新娘子。
邬乔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黑亮的眼珠子定定的望着他,“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总喜欢时间过的慢一点,或者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最好。”
“为什么?”
程令时修长的手指,将她耳鬓的碎发,往后勾了下。
“因为这样,我可以跟你在一起更久的时间。”
现在的她拥有着一切,幸福的婚姻,喜欢的工作,贴心的朋友,老天爷好像一下子对她大发善心,似乎要将她年少时所受的那些委屈,一次性都弥补回来。
可只有经历过失去的人,才会明白。
程令时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小心思,在她额头上轻碰了碰:“傻瓜。”
他正要将人揽在怀中,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程令时伸手将茶几上的手机捞了过来,接通电话,但很快他原本还含笑的表情,突然变了。
原本上扬的嘴角,渐渐紧抿,最终成为薄薄一条线。
邬乔是很容易能察觉他变化的人,但因为他还在接电话,便安静待在一旁等着。
“怎么了?”他电话一挂断,邬乔轻声问道。
程令时正要摇头,似乎想安慰她没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何,却愣在原地,突然什么都没有开口。
好在邬乔的手机也响了起来,这是微信进来。
阮冬至:【乔乔,令时父亲病危,医院方面已经下达病危通知单,请他务必来医院一趟,以防万一。】
这最后四个字的以防万一,看得邬乔心脏砰砰直跳。
邬乔再抬头看过去,程令时的脸色早已经没了先前的轻松,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面无表情。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劝他去医院吗?
可是她说不出口。
但她什么都不说的话,或许他就真的错过了这次跟父亲见面的最后机会,他真的怨恨自己的父亲,以至于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去见吗?
两人坐在沙发上,突然邬乔俯身伸手抱住他。
她没说话,就这么安静抱着他,直到许久,程令时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我没事,早早。”
“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她知道世人都觉得,不管有多大的仇怨,父母都应该是他们最亲密的人。不管父母曾经犯过多大的错误,都应该原谅。
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好像不去见最后一面,就是天大的不孝。
可是她不想看着程令时委曲求全,哪怕他真的因为不去医院,被人责骂,她也想陪着他一起背。
最后,程令时摸了摸她的后颈,低声说:“我去一趟医院,你在家休息。”
听他说要去,邬乔立即道:“我陪你一起。”
好在程令时并未多说,两人立即下楼开车,这次邬乔主动开车。
她直接导航了医院的位置。
一路上,车子里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无一丝声响,安静的过分。
他们赶到的时候,好几个人站在走廊,焦急的等待着,不仅有程望之还有别人,只是邬乔并不认识其他人。
“我早就劝过孝何,回新加坡治疗,他就非要留在上海,养的儿子嘛,有个什么用,都这个时候还不出现。就他一个人工作忙啊?咱们谁不是扔下手头成千上亿的生意过来。”
有个中年男人喋喋不休的抱怨。
邬乔一出电梯,就听到这话,当即冷了脸色。
倒是程望之看着对方,毫不客气道:“七叔,您如果真的忙,那您现在就回去,我们就不耽误你成千上亿的生意了。”
“程望之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被称为七叔的人,当即说道。
其实自从国内经济腾飞之后,程家很多人都明白,未来亚洲的中心在中国,甚至世界的中心也会转移到中国,因此很多程氏家族的人,逐渐回流国内。
程家在新加坡上百年,家族分支众多。
程望之虽然喊这人七叔,对他的态度并不算是和善,况且对方被他这么淡然一刺,居然嗫嗫不敢再说话了。
反倒是程望之看见这边的动静,有些惊喜道:“令时,你来了。”
他直接走到程令时这边,邬乔陪着程令时就站在电梯旁边,并未往那边的人堆里凑,反而是就站在这边。
程望之过来低声说:“叔叔半小时之前就被推进去抢救,但是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邬乔心脏腾腾往下落。
反而是程令时靠着墙壁站着,一双长腿支着,神态不说无所谓,但看起来既不悲伤也不愤恨,好像此刻在那间手术室里的人,与他无关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累了。
程令时怕邬乔累了,带着她在椅子上坐着,因为已经过了十二点,便直接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靠我肩膀上先眯一会儿。”
“我没事,”邬乔摇头,她对熬夜倒是没什么,画图熬夜到两三点都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医院给人的压迫感却是不一样的。
特别是爸爸和奶奶相继在医院去世后,邬乔很怕来医院。
医院是注定痛苦夺过快乐的地方,虽然也会有新生儿的出生,可是她在医院体会的却都是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出现。
众人立即围上去,反而是作为儿子的程令时站在最后面,不远不近的,邬乔陪着站在他旁边,倒是能把医生的话听个清楚。
“万幸的是现在情况稳住了。”
大家脸上不由出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等医生说完病情,程望之立即说:“大家在这里等了一晚上,也辛苦了。还有麻烦今晚的事情,务必要保密,毕竟叔叔的病情极有可能会影响公司的股价,而且我也不希望外界打扰他修养。”
“要是让我发现,谁胆敢把消息透露出去,”程望之扫了一圈,声音冷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我一定会把你找出来的。”
等那边走的差不多了,程望之过来拍了拍程令时肩膀:“你先回去休息,等叔叔醒了,你再过来看他。”
程令时眼睑微抬,反而说:“还是你先回去吧,嫂子现在到了预产期,随时都可能生产,她身边离不开人。”
邬乔也是这个意思,于是在他们的坚持下,程令时只能先回去。
虽然程孝何这会儿还在icu,但是他的病房是那种高级病房,还有陪床,程令时直接过去休息,他让邬乔先回家,甚至还打了电话让司机过来接她。
邬乔阻止他说道:“我回去给你拿一身干净衣裳,就别叫司机了,我自己打个车,反而更快。”
“那你小心点,”程令时情绪一直不太对劲,就好像整个人都很懒散。
邬乔知道这时候她没有办法更多的宽慰他,只能先回去。
下午邬乔还没回来。
但是医生告诉程令时,程孝何醒了,想要见他。
程令时坐在床边,身上的衬衫已经睡了一会儿,被弄得皱巴巴,整个人不说狼狈,但有明显的疲倦感。
但他还是去了icu,这会儿程孝何已经能说话。
这是他们父子几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具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见面,程望之居然忘了,他这样记忆力的人,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忘记了。
而且当他透过玻璃窗,看着程孝何,才发现这个人在他印象中居然都模糊了。
明明他们是父子,甚至连长相都有着如出一辙的相似,只是程孝何现在再也没了先前的倜傥风流,病痛将他折磨的清瘦而苍白。
当他进入房间里,两人望着彼此。
许久,程孝何先开口说:“你结婚了。”
程令时结婚这件事,程孝何甚至还是从程望之口中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好像早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死局。
“下次把你妻子带来给我看看。”程孝何声音微弱道。
程令时盯着他:“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
两人又是许久的沉默,终于程孝何转头,这次他不再盯着程令时,而是抬头,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声音如同来自悠远的苍穹:“我一直问你的那件事,在我死之前,你可以告诉我吗?”
程令时看着他,觉得讽刺无比,他问:“你觉得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原来霍唯茵自杀之后,程孝何得知程令时身上有霍唯茵最后的遗书,一直逼着程令时叫出来,那会儿他跟疯了一样。
父子两人本就杀红了眼睛,要不是程望之挡着,只怕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
程孝何一直想要得到那封遗书,想要知道,霍唯茵最后有没有想对他说的话。
但是程令时去死也不给他。
没想到现在,他居然还没放弃。
见他不说话,反而是程令时嘴角微掀,露出嘲讽的表情:“你想知道,也可以,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程孝何躺在病床上,转头看过来,原本已经浑浊的眼睛,在这一刻仿佛迸发了光亮。
“她的遗书上,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你。”
程令时盯着他的眼睛,哪怕他此刻已经病入膏肓,他对眼前这个应该被称为父亲的人,都没有一丝怜悯。
他没有骗程孝何,霍唯茵的遗书满满的,都只有对程令时想说的话。
怕他太过专注学业,怕他吃不好,穿不暖,也怕他不懂得讨女孩的喜欢,连女朋友都交不到。唯独没有提到程孝何,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
或许知道程令时不屑在这件事上骗自己,程孝何眼底的光亮再次慢慢散去。
渐渐又变成那双浑浊的眼睛。
她是真的恨他,恨到宁愿在他眼前自杀,恨到连一个字都不愿留给他。
看着他此刻后悔的模样,程令时只觉得讽刺,但凡当年他收敛一点,别让自己的花边新闻满世界的飞,他妈妈都不至于走上这条路。
“这是你妈妈对我惩罚。”
程令时听到这句话,冷笑了起来,他垂眸:“惩罚吗?对你最大的惩罚,应该就是让你这样活着,然后体会一遍她当年的感受。”
在无望的等待中,不断的失望,直至绝望。
程孝何听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对自己毫不犹豫鞭挞,居然没了先前的恼火,反而虚弱一笑:“如果你想要继续我全部的财产,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让我和你妈合葬。”
程令时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做梦。”
他不想再多说,直接离开,但是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看过来:“别想再去打扰她的清静。像你这样的人,只配一辈子活在悔恨中,带着你的忏悔活下去吧。”
程令时走到icu的走廊,整个人站在墙边,愣了许久,才慢慢走出去。
当他脱掉这防护服,走到外面时,就看见一个长发姑娘站在对面,安静的盯着门口,在他出现的瞬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程令时走过去,还未到跟前,邬乔已经张开双手。
直到彼此相拥在一起,程令时低声说:“我们聊到我妈了。”
几乎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他就想要告诉她。
因为他知道,这世界上唯一也是最能理解他的人,一定是邬乔。
“妈妈,她只是太累了,需要先去休息一下,”邬乔声音低软,柔声说道。
程令时的短发蹭了蹭她的脖颈,低声一嗯。
许久,邬乔再次缓缓开口:“所以,以后的人生,就让我陪你走下去。”
“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对你不离不弃。”
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人,太明白被抛弃的痛苦,那样的痛依附在身体,缠绕在血脉中,所以他们成为了这世界上彼此最大的依靠。
他们受过伤害,却依旧愿意温暖彼此。
因为她爱他,而他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