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3个月前 作者: 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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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评上副教授,本来去年就可以带研究生了。等我的硕士导师资格批下来,已经到了五月,研究生复试已经搞完,名额也都分了,我就没有带。事后我有点郁闷,本应该提出来预留一个名额给我的,不好意思提,就错过了。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这个道理我懂,也看到了太多的事例,可就是哭不出来。我还有一点清高,这清高是人格的守门员,守着那条底线。有时候我也问自己,守着这条底线究竟有什么意义?没有答案。如果一定要给自己一个答案,那就是心里它不愿去做那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今年蒙天舒通知我去参加面试,说:“今年思想史专业是八个名额,童老板还是带三个,我和齐教授每人两个,你就带一个好了。”我说:“有一个就行了,难道我还跟你老板抢名额?”面试那天童校长临时有事没有来,我们就从古代史那边请了两个教授来帮忙。
过了线参加复试的有十一个人,要淘汰三个。我去教研室,学生都等在那里了,别的老师还没过来。有个女生看着有点面熟,我问:“是本校的吧?”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我在名单上看了她的情况,是本校保送读研的。看到“唐巧雅”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是自己教过的。去年考完“王阳明思想研究”那门选修课,她给我打了电话,说自己毕业后准备去澳大利亚留学,那边成绩要求平均分八十五以上,她还差一点,希望我打分高一点,支持她申请奖学金。当时我问她是自费还是公费,她说自费,我就多给了她几分。谁知她竟然保研了,这让我有了上当了的感觉。她还打了电话给别的老师吗?在别处也骗了几分吗?每门课骗了几分,那是个什么概念?想到这件事我心里很来火,毫不客气地望着她。唐巧雅脸一下子就红了,低头不做声。
这时别的教授都来了,就开始面试。有个女生,刚做了自我介绍,蒙天舒就问了两个问题,她很流畅就回答了。我问她:“荀子关于人性的最基本的观点是什么?”她竟回答不上来。齐教授又问:“那孟子呢?”也回答不上来。齐教授的脸色有点难看,蒙天舒有点难堪地笑了笑。蒙天舒去年评上教授,今年的考试题就是他出的。齐教授说:“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你都不知道,你大学怎么读的?”他没说考研怎么过线的,已经是给蒙天舒面子了。另一个女生也是这样的情况。面试完,古代史两个教授打了分去了。我说:“这两个女生恐怕要淘汰,不淘汰她又淘汰谁?”蒙天舒说,其中一个是童校长交代了要保的,另一个又是人事处肖处长的侄女,请我和齐教授笔下留情,分数打高一点,不然他不好交代。齐教授说:“这一问三不知的,怎么培养?”蒙天舒说:“培养就不辛苦你们了。”齐教授给了一个中等的分数,我跟着他也给了一个中等的分数。这样做了我心里有些别扭,想着初试占了百分之六十的权重,复试还有外语的听力和口语,还有笔试,面试只占四分之一,我这点分又只占面试的五分之一,也影响不了什么,心里稍稍安了一点。
下午录取的结果在会议室公布,那两个女生果然被录取了。看来蒙天舒是把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好了。研管办邓老师说:“我们录取是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进行的,具体的分数贴在研管办门口,大家可以去看。”有几个被淘汰的女生当场就哭了。我看那几个哭脸的女生,好像不是我们专业的,感到了一点安慰。安慰之后又为被淘汰的那三个考生难过,谁都是准备了一两年来考的,谁都不容易。
散会后到教研室分配导师,八个考生有六个选了童校长,一个选了蒙天舒,就是肖处长的侄女,一个男生说都可以。没有人选我和齐教授。我无所谓,最后分给我一个就行。齐教授有点难堪,说:“那我今年就不带了,反正就这么个素质。”蒙天舒说:“那怎么行?”又对考生说:“选导师是双向选择,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按自己的想法选的。”就点了两个考生的名到齐教授名下,把那个说“都可以”的男生分给了我。有些教授带研究生都想带有资源的,这样的好事轮不到我。据说管理学院的梁院长每年亲自分配硕士、博士,把那些来读博的处长、副厅长,还有公司经理,都分到自己名下。
有两个女生长得很漂亮,我本想着能够带上其中一个就好,结果被蒙天舒留给自己和童校长了,说是早就有联系的。这也算是资源,也是一条潜规则。这让我明白,你想到的好事,别人也会想到的,养眼这点好处,也要依着话语权的大小来分配。我不明白齐教授怎么也不说一句话,蒙天舒是院长助理,可是你资格老啊!
分到我名下的那个男生叫张一鹏,去年毕业考研没考上。毕业后他没去找工作,在学校周边租了房子复习一年。我把他留在教研室,说:“今天的复试你其实有点悬,因为是本校毕业的,老师都手下留情了。除了教材,你到底读过几本书没有?”他笑着说:“那些书又不考,我读它们干什么呢?”我说:“太功利主义了。”就给他开了书单,有十多本书,说:“离开学还有半年,你就把这几本书读好,写五万字的读书笔记。”他舌头伸出来停在那里,说:“五万字啊?”好像是个天文数字。我说:“算下来一天三四百字,很多吗?实在没有感想,你把书中的好段落抄几百字也行。这点书都不读,你搞什么学问?你没有搞学问的心思,你考研干什么?”
九月份开学,我问张一鹏要读书笔记。他畏畏缩缩在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我。我翻了翻说:“这才几个字?我布置的是五万字。”他说:“老板,事情太多了。”告诉我兼了北京一家什么报纸驻麓城记者站的记者。我马上说:“你考了研就认真读书,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报,你不要去掺和。”他告诉我是一家搜集商业信息的报纸,又说:“老板,我得给自己谋点生活费呢。这么大了,又是男的,怎么好意思老是啃老?”我说:“老师就是老师,什么老板!”他说:“知道了,老板。”打自己嘴一下,笑了。到第二个学期,他找了我说,自己组建了一个学生社团,叫文化促进社,希望我当顾问。我说:“怎么就不能安心读几天书?”还是同意了。本来我想招个老老实实搞学问的人,看他不是那块料,也就算了。
我有个表妹在女子大学家政系读书,这天她来麓城师大,说:“刚知道你还是我们的文化顾问呢。”我这才知道张一鹏把文化促进社推广到其他大学去了,表妹是代表女子大学来开会的,商量明天去机场迎接香港歌星刘德华的事。我说:“这也是文化?你们就促进这些?”她说:“麓城的音乐盛会呢,几万人的场面,这不是文化那还有什么才是文化?读几本死书,那是过去的文化。”我说:“这些话是张一鹏教给你的吗?看我不把他的鼻子刮出血来。”她赶紧说:“我无师自通呢。”
表妹的梦想就是嫁个有钱人。春节在家里练习淑女造型,头顶几本书,手端一杯茶,立在那里半个小时不动。前不久说要去与一个扬州在麓城做生意的商人相亲,打电话来问我扬州的市花是什么花,什么颜色,瘦西湖又有怎样的历史等等。第二天去见面,那些关于扬州的问题她回答得太流畅了,引起了对方的疑心,问她琼花有几瓣?瘦西湖到底有多瘦?都说不上来。对方知道她对扬州的感情和向往都是刻意为之,很不高兴地走了。
第二天我看电视台的新闻,看到了粉丝团去机场接机,张一鹏代表麓城的粉丝团致辞,又看到表妹在献花时过于激动,突然晕倒了。记者很煽情地描述了这一场面。我马上打电话给表妹,问她身体怎样?她哈哈笑说:“那是表演呢,怎么你也信?”才知道很多歌星来了,都是他们去机场接机,献花和晕倒的人是轮着来的。这事由演唱会的组织者出车出钱,是最好的广告,所以记者那也不能白跑那一趟。我说:“那你们到底是谁的粉丝?”她又哈哈大笑说:“那大概应该是钱的粉丝吧。”我说:“你这样笑,就不是淑女的笑法。”她又哈哈大笑说:“我在别人那里演淑女,在你这也要演吗?”我说:“你能不能老老实实读几天书?这样演演演的能演一辈子吗?”她说:“这就是我的专业啊!再说演演演的演一辈子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就不能演演演的演一辈子?”又哈哈哈地笑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一鹏找到我说:“老板,想不想有点收获?”我说:“什么收获?”他迟疑了一下说:“就是收一点东西进来。”说着双手往怀中拢了拢:“收点东西。”我更奇怪了问:“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说:“就是那个……那个……钱。”我笑了说:“你收获钱,帮我?”他说:“那也不一定就不能帮。”
他告诉我,他们的公司,也就是北京的那家信息报,正在搞内部集资,准备做一笔买卖。他分到了份额,想帮我赚点钱。他说:“这点钱我在别人那里肯定也找得到,但赚头就是别人的了,我就是想帮老板赚点钱。”我说:“外面骗子打堆,你最好不要做这样的事,还是踏踏实实的好。”他说:“老板你看,如今谁是踏踏实实成功的呢?”又说:“我如果没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我也不会到老板这里来揽这个事吧!”我问他是什么生意,他说:“那是公司的商业秘密。”我听他说“商业秘密”几个字,忍不住笑了,说:“回去商量一下。”又说:“以后不要叫老板,老师就是老师。”
回去把这件事忘了。晚上睡下了,张一鹏打电话来问,说:“要搞就是这两天,机会真的难得。我怎么会拿老板的钱开玩笑?”我说:“再商量一下。”就挂了机。赵平平在蒙眬中惊醒了,坐起来说:“哪个老板的钱?有什么机会?”我说:“睡吧,睡吧,都是扯谈的事。”她说:“到底是什么钱?有什么机会?”我笑了说:“平时叫都叫不醒,要赶着去上课了还说,再睡五分钟,再睡五分钟,一听钱耳朵就比针尖还尖些,精神也上来了,简直是神经。”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她。她说:“你把这个学生的电话告诉我。”就把号码存到了手机里。熄灯睡下后又摸到手机,找到了个号码,微光中看了看我,又收起来说:“算了,明天再说。”如此反复几次。我说:“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精神?神经。”她说:“我不是神经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精神?”
那几天家里的气氛有点诡异。赵平平跟她妈说着什么,看我过来了,马上就转到另一话题。见我奇怪地望着她,就推我说:“让我们女人说几句女人的话行不行?”过几天我见了张一鹏,忽然记起了那件事,就问:“我们家的给你打电话没有?”他说:“打了。”我说:“真的打了?”他说:“打了……两万。”伸出两个指头:“两万。”我说:“能够保本就是好事,实在亏了,你跟我说,别跟她说。”他答应了,说:“老板的钱我不会拿去冒风险的,老板娘的钱就更不会了。”我看他说得那么有把握,安心了点,说:“牛皮会吹破的啊!”
过了一段时间,张一鹏到教研室来找我,说:“老板……老师,省经视台想请您去搞个讲座。”我有点意外说:“请我?讲什么?”他说:“当然是文化方面,有讲课费的,三千。”我说:“那好啊,哪方面的文化?最好由我来定个题目,我想讲讲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他说:“题目那边定好了,想请您讲讲绿豆文化。”我笑了说:“绿豆有什么文化?那芝麻呢?还有红豆黄豆青豆呢?”他说:“绿豆跟它们还是不同吧,绿豆养生呢。”我说:“这个我可不会讲,我没研究过绿豆。”他说:“一定请老师出山啊!古今中外关于绿豆有那么多描述,收拢收拢就可以讲一堂好课了。”我犹豫了一下,想着绿豆也不是个什么坏东西,还有三千块钱,就说:“那我去找找资料,看能不能讲。”他马上说:“我帮着老师到古书里去找找,再上网找找。”
接受了这个任务我心里有点别扭,现在什么都是文化,茶文化还说得过去,竹文化有点牵强,绿豆文化就太矫情了。我在院资料室翻找了两天,连《黄帝内经》和《本草纲目》都翻到了,没有找到几条支撑材料。心里觉得这个讲座怕是搞不成,这几条材料怎么支撑一种文化?
这时张一鹏给我送来了一叠材料,我翻看了一下说:“我都没找到,你怎么找到的?”他说:“请公司的人找的,要知道我们是信息公司。”我说:“那我还得一条条核实,可不能闹出笑话。”看到有些材料是现在的人写的,其中好几条来自一本叫《病是吃出来的,也能吃回去》的书,又说:“有些人说的话,我就不讲了,没权威性,更没文化。”
准备了一个星期,把绿豆往文化上生拉硬扯,写出一篇六千字的稿子,要张一鹏拿给经视台的人看。张一鹏翻看一下说:“写得太好了,把绿豆的文化品味写出来了。”把电子稿发到经视台去了。
去经视台讲了,领了三千块钱。钱是张一鹏在回家路上给我的。我说:“他们怎么不要我签个收?”他说:“没要你签你就别签。”我有点怀疑这钱是他们公司给的,那我今天的讲座不就有点广告的意味吗?给绿豆做广告?怎么可能?我心里惴惴的,没有问,真问出一个结果,反而难堪。过几天讲座播出来,院里好些老师都看到了,调侃我说:“从此绿豆文化硬是一种文化了,绿豆文化这个命名的专利权就硬是聂教授的了。”我有点心虚说:“是他们硬要我去讲的。”幸而没人追问“他们”到底是谁。
过了两个月,我跟赵平平去逛超市,忽然想起绿豆,就跑过去看了一下,发现绿豆已经涨到十一块钱一斤,大吃一惊,我写那个稿子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还是四块多呢,难道是因为我的讲座推上来的?那一段时间我跟任何人都不敢提“绿豆”两个字,心里惭愧得很。
又过了两个月,赵平平说:“打给你那个学生的钱打回来了。”我说:“亏了没有?”她说:“赚了。”我说:“赚了多少?”她说:“百分之七八十。”我想,那不是赚了一万多吗?哪有这么容易赚的钱?下次见到张一鹏,我说:“你给老师家属的钱是不是真赚来的?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这个胖子充不得。”他说:“不是赚来的,我想充也充不起来呢。”吞吞吐吐一会又说:“老板,其实老板娘另外还给了我一些钱,我这次连利润一起打给她了。”我吃惊说:“那她还另外给了你多少?”他说:“老板娘不让我说的。”我说:“你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她。”他说:“十万。”我心里飞快算了一下,十二万,百分之七八十,那就将近十万块钱了。我的天啊,我两三年的工资!我说:“做什么生意能这么赚钱呢?”我马上想到了绿豆,生怕从他口里说了出来,又说:“这风险其实是很大的,下次可不敢再冒险!”
抱着强烈的好奇心,我到超市去看绿豆的价格,想着恐怕涨到十五块钱一斤了吧!一看吓了一跳,只有五块钱一斤。仔细一想,跌才是对的,钱到我口袋里来了,那货就到市场上去了,怎么会不跌呢?那段时间我最怕别人讲“绿豆”两个字,自己想想都会心跳,感到羞愧。难怪有人说,没有良心吃饱饭。有次有个同事说:“你那个绿豆现在又跌回来了。”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啊!”马上意识到这个话说得太蠢,又说:“我讲了什么跟它的价格没有关系,我只得了一点讲课费。”他望着我微微地笑,这样的笑让我心里发虚。唉,别人也不傻,看得清其中的关系。我挣扎着笑一笑说:“我是不是被电视台的人利用了?”这话还是不对,事情不对,怎么说都不对。看着赵平平整天高兴得要飞天,我发脾气说:“爽爽爽,你爽什么?有那么爽吗?”她吃惊地望着我,说:“哪来这么好的精神?怕是真的有神经吧?”
那几天学院组织教工党员为贫困学生捐款。我把这事给赵平平说了,又说:“要不我们也给学生捐点,反正是河里漂来的钱。”她研究地望着我,好一会说:“我知道张一鹏会告诉你的,他怎么忍得住?”我说:“你假想漂过来的钱没那么多,就想通了。”她说:“钱到了我的手里,你知道的,就缝到肉里面去了,拿出来肯定是要动手术。再说钱也不是我一个人赚的,我哪有那么多本钱?大部分是我妈妈的。我的学区房还差一大截呢!”
这让我想起早几个星期,赵平平叫我过去看电视,正在播麓城教育局长的谈话。今年麓城有三万多小学生毕业。其中两万多是微机派位分配中学,而另外五千多是直升。局长说:“现在要做到绝对公平,那也是困难的。”赵平平说:“我问你,将来我们安安可以划到直升的圈子里去吗?”我说:“那不敢保证。”她说:“那安安只有参加微机派位的命?你能接受这个事实吗?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要逃脱这个命运,就要在五大名校边买一套带入学指标的学区房。这关系到安安一辈子的前途和幸福,不是开玩笑的事!”我觉得这个事真还是个事,到哪里去筹钱呢?我没办法。赵平平说:“这件事那没办法也得有办法。我自己没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说没办法,那也就算了。”我说:“说不定我们安安就抽到一个好签呢。”她说:“那五千有来头的人把好学校的坑都给蹲了,还能剩下几个坑给平头老百姓家的子女蹲?这个梦我是不敢做的。计算机它认识人,你相信吗?它会认识你聂致远吗?”这让我觉得麓城教育局实在是太可耻了,竟公开依据不同的家庭背景,把这么小的孩子分成了不同的等级。赵平平说:“实在买不起学区房,那也要准备一笔钱,过两年安安上小学了,让她去读社会上的那几个培训学校,天价啊!读了那几个学校,就有可能通过那几大名校的考试特招进去。你想通过正常的学习考进去,那是不可能的。学校考的偏题怪题,只有在培训学校才学得到,不然谁会去读?那么贵!培训学校的老师说自己会押题,年年押中,你说他们是神仙吗?”我说:“那些名校真的有这么可鄙吗?”她说:“那你说呢?难道你还想把头埋在沙中不看真实的世界?”
想到这些,我犹豫了一会说:“那还是应该捐一点。”赵平平说:“你想捐多少?”我说:“拿个五分之一怎么样?”我没有直接说两万。她身子倏地往后一缩说:“怕真的有神经吧!”又说:“你先去问书记、院长捐了多少,他们捐了三万,你就捐两万,否则你就是不讲政治。你要记得你自己是谁。”想一想这真的是个问题,他们捐五百,我捐两万,我不是把他们搁火上烤吗?我打电话问院党委组织委员,捐款名单是不是要公布?他说,当然要公布。我说:“那我捐四百吧。”赵平平都知道要讲政治,我不能不讲,不然我就真的是“神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