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终章

    而沈渊呢，沈渊在最后终于还是见到了沈青山，他在最开始遇见沈青山的地方见到了这个人，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穿着一身看起来很廉价的衣服坐在躺椅上，慢慢悠悠地晒着太阳，桌面上摆着一壶茶，冒着白色的热气消散在空中。


    沈渊开门的声音惊飞了沈青山身旁啄食的鸟，而沈青山却没有回头，依然是安详地在躺椅上纹丝不动，沈渊走上前去，在足够近的时候，他听见了沈青山的话语，却也不过只是一句：“你来了？”


    沈渊没有开口，他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多少年了，自从他亲手埋葬沈青山到现在为止，世界经历了末日与重生，他都不在乎，原来他一直都在这里喝茶么？


    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将自己置之度外，完全不顾自己所带来的后果与影响？


    沈渊静静地看着面前没有看他的沈青山，刚想上前一步去直抒胸臆，却被身后的一道声线叫停了脚步：“沈渊？”


    沈渊顿住了，他认识这个声音，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沈青山的身旁？沈渊顿住了脚步，慢慢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声源处——那是一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让他有些咬牙切齿：“…沈醉？”


    “你改变了未来，也改变了世界，最终就是想要来到我爷爷这里，为什么？”沈醉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之上，优哉游哉地看着站在原地的沈渊，也没有过多的问其他的话语。“你最终找到龙了么？”


    “阿努纳奇？我早就找到了，但是那不是我所能抗衡的东西——准确的说，那不是这个时代可以抗衡的，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还要执着地去消灭那种东西。”沈渊眯起了眼睛，此时此刻，世界已经变了模样，因为沈欲人生轨迹的变化，那些曾经的经历对于现实世界的影响渐渐消散，但诡异的是，沈渊与沈青山还有沈醉却还拥有着这些记忆。


    但是在场的三人却好像忽略了这么一点一样，沈青山慢悠悠地喝着茶，沈醉则是坐在门前的


    小凳子上笑得一脸清闲，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在之后找到过乔龙，可是乔龙不记得他了，那个跟他一起走过来的人，在这一切都改变之后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一切都多亏了沈渊。


    但是沈醉又能如何呢，从沈逆开始，这种长生就是他们沈家的诅咒，而沈渊这个养子本不该参与进来，但是沈青山为人心善——还有，沈渊的能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沈青山背对着沈渊，缓缓地说道：“很多事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龙也是其中之一。”


    “那你到底在做什么？”沈渊眉头紧皱，他上前了几步，低头看着那躺在椅子之中的沈青山。“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你知道沈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沈青山却不回反问。“你从来都不了解自己身旁的人呢，只顾着自己眼前的目标，但是就算发现自己的目标错了，也因为曾经付出的而不肯回头。”


    沈渊没有说话，而沈青山则在缓缓叙事着：“我最开始遇见沈欲的时候，他刚刚经历了爱人的死亡，他看起来很绝望，然后跟我说，想要建立一个没有任何不幸的地方，就算是充满了谎言也无所谓。”


    沈青山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我们创立了遮天之城，但我们没有只创立遮天之城，我们还建造了和遮天之城同样的其他数据之都，你不知道，对吧？”


    “…”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有的人失去了自己的挚爱，他们想要迫切地寻求解脱，所以会做出不合常理的行为，对沈欲来说是挚爱的离去，对你来说则是责任的荒唐。”


    “但你要我去毁灭龙，你明明知道这是不符合常理的，我不可能做到，沈家花了多少年的时间都没有成功，你却想要我为你达成这个，还要我将你的孙子从这个诅咒中解放出来。”


    “我也是为人长辈。”


    “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后辈么？”


    沈青山睁开了双眼，看的却不是沈渊，而是在不远处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安眠的沈醉，兀自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让他在活一次，仅此而已，你的路还有很长，而沈醉则没有。”


    “他明明活得比谁都自由。”沈渊不忿地说道，同时也追着沈青山的目光看向了后面，却愣在了原地。


    沈醉就在小凳子上静静地睡着了，他看起来是笑着的，那样的安详，像是不会再睁开眼睛。


    像是死了一样。


    沈渊愣住了。


    而沈青山则是低低地叹息一声，没有起身去确认沈醉的生死，只是静静地躺在摇椅上，慢慢地看着天空。


    “沈渊啊。”


    他说。


    “我们输掉了一场战争，你也看清了这种事实，就别继续纠缠下去了，有些事情，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也不要再挣扎了。”


    沈渊转头，静静地看着在躺椅上闭上了双眼的沈青山，他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不过胸膛微弱的起伏却让沈渊确定沈青山依然在呼吸着空气。


    沈渊注视着沈青山很久很久，最终还是如是问道。


    “沈青山，龙到底是什么？”


    “重要么？”


    “我为了他努力了一辈子。”


    “你的一辈子，就这么重要么？”


    沈渊没有说话，他只是又注视了一阵子沈青山，最终转身离开了。


    而沈欲呢？


    沈欲终于变成了一个人，却将自己迷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被白光包围，一切都在腐化与


    重塑，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好像…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


    沈欲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道白光就仿佛深处未来，而这种未来有时很模糊的，他好像身处未来，但是记忆却在告诉他，那是过去的影响——就好像他的未来与过去融合了，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他。


    恍惚中，沈欲仿佛像是在看走马灯一般，看见了对于现在的沈欲来说是未来，对于未来的沈欲来说是过去的一幕幕——哪里有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孩，却在闪回的时候被一幕幕的焚毁，最终变成了风吹雨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沈欲身体上每个关节每处皮肤都在叫嚣着疼痛，但思绪渐渐抽离体内的他早已无心去管——在那片白光之中，他好想看见了他的救赎，那是风吹雨，一身洁白的西装正在向他走来。


    他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他看见了风吹雨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走过来，而他身处在这变幻莫测的潮流之中，也擡起了脚步，开始向风吹雨跑了过去。


    “对不起啊，沈欲，我完全没有想过那次的任性就是永别了。”


    在沈欲的记忆之中，风吹雨笑了起来，他这样对着沈欲说道。“我没有想过我这辈子唯一一次任性，居然让我失去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啊。”


    沈欲突然感觉眼眶很湿润，因为在那之后，在沈欲杀死了那个碍事的人之后，他的世界就变得非常模糊，似乎有什么在被更改，又有什么在被重塑，好像一切都不同了，可好像一切又相同了。


    但在这千变万化中，唯一还在原地固执地没有被时间改变的人只有一个，只有这个叫做风吹雨的人，他想一个顽石一样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沈欲，笑着向他走来。


    沈欲突然哭了起来，他想要向风吹雨跑过去，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西装，看起来是要结婚了，他回到了未来了么，他找到了沈渊算清旧账了么，他拯救了世界么，他找到那些…所谓的阿努纳奇人了么？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那些从一开始就缠绕着他的生物，那些在很早以前就被称之为‘妖’的生物，如今到底在哪里呢？那些能在各个维度里穿梭的东西，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呢？


    这些沈欲都不知道，似乎这也不是沈欲一个人或是风吹雨就能解决的事情，如今在这个混乱的、分崩离析的记忆之中，沈欲只看见了风吹雨。


    仿佛他才是这乱世中唯一一个不变的个体，他永远会站在原地，虽然是以利益为名，但的确只有他在不惜一切的代价等待着沈欲，并向他赶来。


    在这么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沈欲在这时间的洪流中向他的爱人跑过去，纵然感觉前路遥遥无期，他还是在奔跑，似乎只要奔跑着，终有一日他便能再次触碰到风吹雨一样。


    “风吹雨，风吹雨。”


    沈欲这样喊道。


    “我好想你。”


    冥冥之中，沈欲想要去伸手触碰风吹雨，这个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但最后沈欲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


    “沈欲。”


    风吹雨突然笑了起来，他停下了奔向沈欲的脚步，而在这时间的洪流之中，他们的差距一瞬间因为这一刻的停顿而骤然拉开了很多很多。


    沈欲快看不清风吹雨的脸了，他只记得他身穿着一身洁白的西装，像是要跟谁举行盛大的婚礼。


    “沈欲。”


    他听见风吹雨这么说道。


    “再见啦。”


    他说。


    “我爱你。”


    一瞬间，沈欲便觉得世间万物分崩离析，他的世界终于重回了混沌与虚无。


    好似一开始，他便不该存在在风吹雨的生命之中一样。


    人事太多求不得，万种人生也没有谁是能完美谢幕的，有些秘密存在于世界之上，有些胜负在一开始便早已注定。


    而感情也是。


    感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