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日落又错过日出

    错过班机错过日落，错过热气球错过日出，错过想象中的所有浪漫，幸运的是，没有错过你，而你是我现实中所有的浪漫。


    （1）


    深夜，亮着橘色台灯的酒店房间，欣宝已抱着心爱的毛绒小牛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我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图片，指给林知逸看：“两年前看到这张图片，我就开始幻想我们的热气球之旅。”


    那是《和你在一起才是全世界2：么么哒》里的一张插图：五彩缤纷的热气球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代表我们一家三口的三只猫咪乘坐着有小爱心点缀的热气球，林知逸拥着我，欣宝的高度刚够从藤筐中探出小脑袋，三个人的表情都很自在惬意。


    看着这幅有爱的画面，林知逸不自觉地面带微笑，他说：“很快就要梦想成真了。”


    “是啊！卡帕多奇亚可是地球上最适合坐热气球的地方。”我满怀憧憬地说。


    卡帕多奇亚因其独特的喀斯特地貌与月球表面相似，曾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评选为“十大地球美景”之一。


    我们明天将乘坐一早的航班从伊斯坦布尔飞往卡帕多奇亚，计划后天早上坐热气球看日出，想想都很向往。


    “别激动了，赶紧睡觉，再睡几个小时就得起来赶飞机了。”林知逸说。


    我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在欣宝身旁躺下，拥着她温暖柔软的小小的身体，闭上眼睛。


    林知逸关了台灯，在我身旁躺下，先是帮我掖好被角，然后拥着我入睡。


    伊斯坦布尔略带寒意的雨夜，此刻却是无与伦比地温暖。


    梦里，色彩绚烂的热气球在棕黄色的石柱森林上方腾空升起，越飞越高……


    俯瞰下方，晨雾缭绕，怪石嶙峋的山谷仿佛蒙了一层面纱，看不真切，却多了几分神秘色彩。


    “你怎么还穿着裙子啊？”身旁的林知逸说。


    “穿裙子拍照好看啊！”我理所当然地说。


    “忘记我给你发的攻略了？”


    哦！我想起来了，来土耳其前，他给我发过一张土耳其攻略截图，大致意思是：在土耳其乘坐热气球降落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被揩油。最好不要穿裙子。因为坐热气球的筐很大，需要人扶着下来，而这个时候就容易被人袭胸。


    我当时看完云淡风轻地说：“没必要给我看这个啊！”


    “注意点啊，多看看无妨。”他说。


    “我怕什么，我有老公抱，不用别人扶。你先下热气球，然后抱我下来。”我说。


    “你关注的重点歪了，我是说坐热气球最好不要穿裙子。”


    为了拍出大片的感觉，我还是忘记了林知逸的友情提示，穿上了黄色长裙。


    “待会儿你先下来，你抱我就好了。”我说。


    “现在起床早安吻都不管用了，还要抱啊？”一阵熟悉的声音，将我从睡梦中拉到现实里。


    林知逸站在床边说：“快起床吧，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2）


    天刚蒙蒙亮，旅行社安排送我们去机场的车就已停在了酒店门口。


    上了车，司机和我们确认，问我们去哪个机场。


    事先我查过伊斯坦布尔有两个机场，分别位于欧洲和亚洲两边，而我们要去的是位于欧洲这边的阿塔图尔克国际机场。


    于是，我十分自信地回答：“阿塔图尔克。”


    许是伊斯坦布尔曾发生过恐怖爆炸案的缘故，机场安检提高了级别，进入大厅就要先过一次安检。


    过安检的机器形状类似国内乘坐高铁过安检的机器，但要比国内的高出许多。想想待会儿林知逸要把塞满行李的两个超大行李箱扛上去，就不由自主地为他捏一把汗。


    看着排队等候安检的队伍，再看看手表，距离飞机起飞只剩半小时，突然发觉时间有些紧张。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不如问问机场工作人员，我们现在所在的机场是不是阿塔图尔克国际机场。


    环视一圈，我发现只有一位穿着警服扛着枪的英俊帅哥，看着他的枪，我略有些犹豫。但为了确认我们要乘坐的航班是不是在这个机场起飞，我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指着手机上的航班信息，向他咨询。


    他点头道：“Yes！（是的！）”


    终于吃了颗定心丸。


    行李颇多，费尽千辛万苦才过了安检，赶紧找办理登机手续的值机窗口。


    结果，来到土耳其航空窗口前，林知逸拿出航班信息和地勤人员核对时，她摇头，说我们不是在这里办理，指指旁边的过道，示意我们从旁边走，先直走，再左转，然后右转……


    语言不通，加上时间紧急，我听得一头雾水，赶紧打电话向当地导游求助，把电话给地勤，让他们直接沟通。


    沟通完毕，我们才知道，这里的窗口办理的是国际航班，而我们飞的是国内航班，得到另外一处办理。


    我们推着行李一路狂奔，遇到岔路口会问人以免走错，终于找到正确的值机窗口。


    我着实没想到，跑到这个窗口的距离差不多是两个航站楼之间的距离！


    抱着“飞机可能会晚点”的最后一丝希望，递上护照，工作人员说：“你们的航班已经飞走了，你们可以办理改签。”


    心咯噔一下，刚才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仍然没有赶上这趟航班！


    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林知逸去售票窗口办理改签手续。我负责照看欣宝、看管行李。


    过了一会儿，林知逸喊我：“大柠，现在只有下午三点多起飞的航班了，赶不上傍晚的骑摩托车追日落，可以吗？”


    “可以。”虽然有些遗憾，但今晚赶过去，明天早上能坐热气球看日出也好，那才是此次卡帕多奇亚之行的重头戏。


    “爸爸自己改票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问你啊？”欣宝疑惑不解地问。


    “因为，家里我说了算。”喧闹的机场也掩饰不住我言语间的骄傲。


    “不不不。”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谁说了算？”轮到我疑惑。


    “我说了算！”欣宝拍拍自己。


    我笑了，小小年纪就想争夺话语权，有前途！


    （3）


    在机场的咖啡店里点了两杯土耳其红茶，就着糕点，看看书，聊聊天，时间一晃就到了登机时间。


    上了飞机，才知道改签后，我们从经济舱升级成了头等舱。原来，刚才改签时加收的五百多元是两者之间的差价！我还以为是不同航班之间的差价。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舷窗上挂满了雨滴，玻璃变得一片朦胧，窗外的风景隐隐绰绰。依稀可见机场上等待起飞的几架飞机，飞机后面是橙蓝相交的天空，大约橙色是太阳留下的倩影。


    雨水模糊了天空和地面的界限，天与地连成一片，仿佛舷窗勾勒出的一幅唯美画面。


    欣宝出神地望着窗户，大概也被这雨幕笼罩玻璃窗的独特景象吸引住了。


    不一会儿，空姐将飞机餐送到我们面前，餐点有三文鱼、切好的烤肉块、蔬菜沙拉和小面包，再配上一杯橙汁，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就连平常对吃饭了无兴趣的欣宝都拿起刀叉开始开心地用餐。


    “妈妈，我们下次还迟到吧！”吃完饭，欣宝对我说。


    我十分不解：“为什么还要迟到？”


    “因为可以坐头等舱啊！还可以吃美味的食物。”欣宝心满意足地说。


    我哭笑不得。这还不是因为没赶上飞机，经济舱的票已售罄，才坐上头等舱的吗？


    随着飞机起飞，困意来袭，醒来时，飞机已在卡帕多奇亚上空。透过舷窗望过去，底下是光秃秃的土黄色山丘，全然不同于伊斯坦布尔上空望见的大海和城市相依的景致。


    这里是晴天，恰巧赶上夕阳西下，天空已被晚霞染红。


    我对林知逸说：“要是今天不错过飞机，现在我们大概在骑着摩托车看日落吧？那多浪漫啊！”


    林知逸说：“在飞机上看日落，不是也很浪漫？”


    也对哦！从高空看日落又是另一番体验。何况，身边有喜欢的人陪伴，本身也是一种浪漫。


    （4）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起的时候，我正躺在卡帕多奇亚洞穴酒店1①的**。


    叫欣宝起床是场持久战，我先是戳戳她的手臂：“该起床啦！”


    她没反应。


    “我先去刷牙洗脸，等我洗漱完，你再起床好吗？”我采用“迂回战术”。


    她点点头，仍然闭着眼睛。


    “欣宝，今天我们要去看日出，就像在月球表面看日出哦！”林知逸在一旁配合。


    “是坐热气球看日出吗？”欣宝忽然来了兴致，睁开眼睛问。


    我和林知逸都沉默了一下。


    来土耳其坐热气球原本是我们此行的必备项目，也一直心心念念。然而……昨晚临睡前，旅行社发来消息说，因风速问题，热气球无法飞行，会将费用退还给我们。


    “导游说今天的天气不适合热气球飞行。”我还是说出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唉，我本来还想在空中玩‘跑酷’呢！”欣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没关系！我们可以坐摩托车跑酷，爸爸待会儿带着你，保证比你游戏中的马跑得还要快！”林知逸说。


    “好啊好啊！”欣宝又雀跃了，小孩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那坐摩托车的话，你带我，妈妈怎么办呢？”欣宝问。


    “你妈自己骑摩托车。”林知逸说。


    “对！我可是有驾照的人！”我开始想象自己骑着摩托车在神奇的格雷梅小镇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奔驰，看起来英姿飒爽的拉风模样。


    时间尚早，推开门走出酒店，东边的天还是灰蒙蒙的。灰色云层笼罩天空，唯天的尽头透出一丝亮光。


    附近是另一家洞穴酒店，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烟囱似的屋顶，恰巧一盏亮着的路灯与之相望，不仔细看，仿佛那路灯是挂在天边的一轮圆月。


    “我觉得那幢房子好像女巫温妮住的城堡。”欣宝也在研究眼前的建筑。


    “确实像。”我附和道。


    拥有烟囱屋顶的石头房子，加上路灯似黑夜中的月光，怎么看怎么都带点神秘气息。


    灰色云层渐渐从天边散去，天空变成近乎透明的蓝。不多时，大片橙红色云朵涌现天边，伴随着又出现的灰云。这景象似天空在燃烧，却美得令人内心震颤。


    我被大自然即兴泼墨般的画卷迷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边灿烂的朝霞。


    这时，欣宝说：“太阳都快出来了，为什么我们的摩托车还不来？”


    我看了看表，发现来接我们骑摩托的人已经迟到了半小时之久，林知逸立即和旅行社联系，对方说正在和摩托车公司沟通，他们待会儿就到。


    “待会儿”又是半小时之久。


    在这期间，天边云层从火烈鸟般的艳红变成橙子般的亮橙，最终，太阳挣脱云层的束缚重现人间，天色大亮，蓝色天空飘着悠悠白云。


    在这期间，我看到两只鸟儿从一棵树上飞到电线杆上，再从电线杆上飞到另一棵树上，悠闲自在。


    在这期间，欣宝**完庭院里的木制秋千，又爬到露台上去**铁制秋千，然后仰躺在秋千椅上哈哈大笑。


    在这期间，小狗在庭院里怡然自得地散步，我和林知逸漫无目的地聊天。


    由于我们住在洞穴酒店，里面铺着土耳其地毯，颇具原始风情，我对林知逸说：“其实，我们可以像山顶洞人一样愉快地生活。”


    林知逸“嘁”了一声说：“在原始洞穴里能生活不假，愉不愉快就不清楚了，你想啊，没有微博、没有微信、没有手机、没有Wi-Fi，甚至都没有书，天天钻木头玩吗？”


    “好吧，要是连书都没有，貌似不能忍。”我接着说，“我觉得对作家而言，读万卷书重要，行万里路更重要，古今中外那些作家都是走遍千山万水，如果梭罗不去瓦尔登湖就写不出《瓦尔登湖》，彼得·梅尔不去普罗旺斯就写不出《普罗旺斯的一年》，三毛不去撒哈拉就写不出《撒哈拉的故事》。”


    “这倒是。”他点头，“不过厉害的文学家，日常生活的地方也能成就他，你喜欢的奥尔罕·帕慕克不就是家乡伊斯坦布尔成就了他？”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不管是天赋、兴趣还是环境。这是他的幸运。对于我这种爱好写作的普通人，还是要多走走多看看的。三毛说‘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我觉得走的路多了，容颜也会改变。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潜藏在气质里。”


    “卡帕多奇亚这些怪石嶙峋还是别体现在容颜上，不然像月球表面多不好看。”林知逸说。


    “……”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5）


    终于，摩托车公司的小哥在天色明媚时来到酒店门口，把我们接到骑摩托车的地方。


    这种摩托车不同于平常见到的那种两轮摩托，全称叫“ATV四轮摩托”，更适合越野，看起来很拉风。


    教练小哥骑了一辆在前面带路，林知逸带着欣宝跟着他，我也骑了一辆尾随其后。


    奈何，我虽然拿了驾照有三年之久，平常都是林知逸开车，我没有练习的机会，操控起这四轮摩托十分不熟练，以至于教练小哥一脸质疑，和林知逸确认：“她的驾照是自己考的吗？”


    林知逸笃定地答：“当然。”


    我以为我开起摩托车会风驰电掣，结果像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跟在最后，林知逸还时不时停下来等一等我。


    “妈妈，你能不能开快点？”欣宝说。


    “匀速控制好油门，不要一下子刹车一下子猛加油。”“老司机”林知逸指导我。


    “好的。”我努力回忆在驾校学习的所有知识，希望此刻能有用武之地。


    然而，教练小哥对我没有足够耐心，他对我的开车技术一脸嫌弃，让我把车放到一边，坐他的车。


    “她可以的！她可以的！”林知逸一个劲儿地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对我的自信。


    我又尝试开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坐上教练小哥的车。这样也好，不用花心思在开车上，可以专心欣赏周围千姿百态的石柱森林。


    摩托车在一处高地停了下来，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格雷梅小镇。想来，这里应该是清晨观日出的最佳位置。


    尽管此刻天空背景并非日出时的瑰丽，但仍不影响眼前景色的壮观：近处是酷似蘑菇、尖塔、烟囱一样的石笋，远处是蜿蜒数十里的连绵山峰。这里的山峰并不高，但因形状奇特，会令人忍不住感叹大自然的巧夺天工。


    神奇的是，还有一块耸立的酷似玫瑰花苞的石头，旁边写着“玫瑰谷”，一瞬间就使人感觉这里多了几分浪漫。


    回去时，照样是我坐教练小哥的车，林知逸带着欣宝。欣宝坐在他车子的前面，看着他俩头戴安全帽和口罩骑在摩托车上的样子，没看出来酷，却莫名觉得有种萌萌的爱意。


    （6）


    回到酒店，林知逸对我说：“回去后你还是找时间练练车吧。”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不想当司机了？”


    他说：“练练车技，下回你就可以自己骑四轮摩托了。”


    我笑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想让我坐教练小哥的车啊，难怪刚才一个劲儿地说“她可以的”。


    有人说，到土耳其不坐热气球等于没来过土耳其。曾经，我也这么认为。可惜，这次不仅没能坐上热气球，还错过了航班，错过了骑四轮摩托追日。


    我对林知逸说：“现实中很多事情，都是现实没有想象美好。就像我们这次没坐上热气球，也没能骑着摩托车像夸父那样追日。”


    他以为我是在表示遗憾，安慰我说：“没关系，现实和想象的落差，我来给你填补。”


    我笑着看他：“现实往往不如想象美好，唯有和你恋爱，现实比想象更美好。”


    错过班机错过日落，错过热气球错过日出，错过想象中的所有浪漫，幸运的是，没有错过你，而你是我现实中所有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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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①类似希腊圣托里尼的酒店，根据地理位置取名“悬崖酒店”，这里也因地理位置取名“洞穴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