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安好心

3个月前 作者: 破破
    她礼貌地问:“我可以玩一下看看吗?第一次玩,你记得提醒我别踩雷啊学姐。”“没问题。”终于有我可以指点考神学霸的一天了。我叉着腰,严肃认真地做动员指导工作:“玩这个啊你首先要有全局观,不能只顾眼前有什么就消什么。这个藤蔓会束缚你的动作,所以你也得合理管理时间。你第一次玩,可能没玩多久就成死局结束了。你先体验一下功能,回头我教你诀窍。”事实上,确实没过多久,这一局就结束了。


    手机上,黄色小鸡正给我放彩带,庆祝我取得历史最高分的佳绩。而且如佟筱所说的那样,道具于她来说确实是个摆设。佟筱把手机递还给我,温和又有些尴尬地说:“新人手气好。”没意思。有脑子了不起吼!一时有些尴尬,我挠着头,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场面就更冷了,可是佟筱也不走,我只好随便乱说:“佟筱,我有个朋友,挺喜欢你的,托我问问,可以追你吗?”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观众了,可以自己学着推进剧情了。


    佟筱一下子愣住了,大概我的问题太过直球让她始料未及。她微笑着说:“谢谢。”我心想,谢谢是什么意思。是可以啊还是不可以啊。她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展开,反倒问我:“你和学长很熟?”我想她说的学长应该是方从心,于是点点头:“还可以,他是我老乡。你们也很熟吧?”佟筱也学着我点点头:“还可以。”然后她神秘地眨了下眼:“他知道我很多秘密。”她真美,眨眼的时候我作为一个女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补上那半拍后,我又想,秘密本身就有独占性的暗示,是情愫养成的不二法宝。方从心肯定是因为知道了她不能说的秘密对她怦然心动的。“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他无私地帮助了我。”无助的心上人在自己面前挣扎,他岂会隔岸观火?他恨不得替你挡下生活中所有的刺!“他做过我一段时间的老师。记得有一次,我用辛普森公式舍近求远地做一道证明题,可能那时我只是想在他前面秀一下吧。


    学长却没有戳破我,说我做得很好,还建议我可以用其它简单的方式再试试看。他说话时声音特别温和,像春天里的一阵风。”说完,她低头一笑:“学长真是一个温柔又包容的人呐。”啊,这独一份的温柔!他在我前面可没“做得很好,建议我用其它简单的方式试试”这种时候,当然了,客观上,我也没给他说这种话的机会。


    我舔了舔嘴唇附和道:“哈哈,他是挺像,那啥,一阵风的。”我默默咽下“龙卷风”三个字,也顺便咽下了辛普森公式是什么东西和《辛普森一家》有什么关联诸如此类的疑问。因为我担心她没听懂我这是玩笑话,以及非常恐惧她万一很认真地跟我解释这个公式的算法而我没听懂的话,会更加尴尬。然后,佟筱支着头看我:“但他对你好像不大一样。”不不不,因为他对你和对其他人不一样,才会让你觉得他对我和对你不一样。


    我可不敢做影响你俩剧情发展的绊脚石,我忙摆手:“差不多的吧,哈哈。他是我的数学老师。”佟筱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我深刻体会了一下这个“啊”后面的意义,可能是跟“他不收学生”这个设定有冲突了,我连忙纠正道,“我们不是老乡吗?我,主要是我妈拜托他做我的补习老师了。


    他勉为其难地教我呢。”佟筱莞尔一笑:“看上去他对你好像比较严格。”我指了指手机上的消消乐:“毕竟没有前任学生那么优秀。”佟筱摸着下巴摇头:“有哪里不对劲。”我还觉得你俩不对劲呢,光说我干嘛。我头顶上天线都架好了,瓜子也已经摸出来了,正想向佟筱追一下他俩前几集干什么了,孙哥又趴在会议室门口油腻地喊:“筱筱!”我陈年米饭都被这一声做作的“筱筱”给翻出来了,当即就当着孙哥面拉了个垃圾桶吐给他看。


    孙哥道:“呀,林梦,怎么了?本来中午给你一起定工作餐了,你要胃不舒服”我把垃圾桶往座位下一踢,小嘴一抹:“孙哥,我要两荤两素再加一个例汤。筱筱,你快去啊,孙哥叫你呢。”佟筱:“”来自方从心的MEMO:今日成就:骗取情侣挂件一个。太幼稚了,还是不挂了。


    想了想,挂在车钥匙上倒是不突兀的。


    刚才嬉皮笑脸的心情荡然无存,我立刻没了戏瘾,疯狂地拍着方从心的手说:“快追前面那辆宝马!”“怎么了?那是左转道,拐过去就出城了。”方从心不急不缓地说。我急吼:“出城算什么,人家都有胆子出轨了!快,捉奸!”方从心的表现真的可以用非常俗的四个字形容,那就是“虎躯一震”,他立马打着方向盘踩着油门,像是离弦之箭,“嗖”地把SUV开出了F1的速度。仗义!


    趁他追车的功夫,我伸手去够后座上的书包,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眼镜盒,只好着急忙慌地把所有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然后眼疾手快地地戴上了眼镜。


    可惜左转后就是条单行线,我们和那辆车之间还隔着个面包车,视线受阻,方从心按了两次喇叭,大面包车依然不慌不忙地做着插足我们和宝马之间的第三者。“你那无人机呢?”我问方从心。“没带,但是我的车装了全景记录仪。”“记录仪未必看得清楚。”“我的可以。”方从心说,“我的车被我改造过,摄像头也是极高清的。蚊子飞过是公是母都能看清楚。”我震惊于他对初恋无微不至的爱护,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从心见我没回应,缓缓地看了我一眼,声音略微沙哑地问我:“你你还要看吗?”“我当然要看!”他把手机给我,根据他的指引,我在他的手机上笨手笨脚地调取了自动存在云盘上的视频文件。方从心这回特别的温柔,轻声轻气的,也不骂我笨拙了,让我略微感受到了佟筱说的春天里的风的那意思。但我现在没时间体会那阵风,我忙着干大事呢。


    那坐在红色敞篷宝马车的司机位上的白富美我不认识,但坐在副驾驶上,刚才被我撞见和白富美卿卿我我的那个浓眉大眼的男生,经过我两眼DNA探照比对,十有八九是赵孝孝我室友张子琴明媒正娶的男朋友。虽说刚才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但看到这个视频,我还是惊呆了。连赵孝孝都能出轨,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张子琴和赵孝孝的爱情故事很是轰轰烈烈。


    张子琴是医学院的美女,她只读了五年小学,再加上她提前一年入学,所以比我们小上两岁,长相上也确实是那种林黛玉妹妹的类型。


    刚分配到我们宿舍的时候,我和王姿琪的放浪形骸还初见端倪,秉着圈地自浪的原则,在宿舍里也不敢说哔哔词,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位心思单纯的小白兔,并时刻替她提防外面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大灰狼们,直到某一天,她解剖了一只真正的小白兔后在饭桌上津津有味地跟我们讲起解剖的各个细节,又开始在宿舍里像抚摸小白兔一般抚摸柳叶刀时,我们才意识到她是硬核少女,于是顺其自然地将其放养了。


    放养了之后,张子琴茁壮成长,跟我们分享了老师在课堂上作为案例分析的人类OOXX迷惑大赏,兴致勃勃地给我们展示了皮肤性病学书上的图片,又跟我们普及了尖锐湿疣扁平湿疣,方便我们迅速判别。我和王姿琪那时已经吐啊吐啊地吐习惯了,所以就掷地有声地问她为什么我们要学会判别!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张子琴很无辜地说,技多不压身啊,多学总没有坏处,然后又捧起那本每两页一个烂掉的生殖器的书复习去了。


    本来张子琴在我们宿舍就是很王牌的长相,经过这几年教科书的腐蚀以及我和王姿琪的熏陶,我们隐隐有点担心我们宿舍的土壤可能比较适合养大富大贵的牡(母)丹(单)花,而不适合灼灼其华的桃花。就在那时,我们理工科学校装点门面用的艺术学院冒出一个学画画的长得也颇有艺术气息的学长大张旗鼓地来追张子琴了。那个学长就是赵孝孝。人如其名,那果然是二十四孝男朋友的架势。


    每天给我们宿舍全体人员晴天打水雨天打伞,早上送肉包子晚上送鸡爪子,让我们这些单身狗们抢先体验了拥有男朋友的快乐。那时张子琴始终对赵孝孝爱答不理的,我们多方试探,张子琴总说没感觉,我们只好继续无耻地云共享了这个准男友的爱心服务。不过事情总是峰回路转。后来赵孝孝决定孤注一掷,约张子琴去学校后山的草坪那儿表白,还预备在草坪上摆个硕大的心形蜡烛搞浪漫。


    我们都觉得张子琴不吃这一套,而且心形蜡烛这种土了吧唧的手段早就被我们在宿舍里吐槽过一万次了,纷纷劝他回头是岸。然而也不知赵孝孝哪来的孤勇,坚持直男审美硬要去摆。我们吃人嘴软,只好想方设法配合他把张子琴约去了那里。草坪依山而建,我们仨本来想去那里远远围观的,但是扛不住天寒地冻风急天高,就只好悻悻地候在一个远处的小木屋里,并贴心地捧着水杯和毛巾等赵孝孝铩羽而归前去安慰。


    哪晓得等到一半就见有人朝我们狂奔而来,那人边跑边喊:“快跑啊,草坪着火啦!”我们仨面面相觑了大概三秒钟,然后不约而同地逆着人流一路狂奔去草坪。跑的过程中我们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天干物燥黑灯瞎火的,那一排蜡烛被小风一吹,点着了落下的松针,那星星之火就一下子燎原了。学校北坡那里是个风景区,植被覆盖率高,烧起来也快,等我们赶到时,那火那叫一个大啊。唉呀妈呀,赵孝孝,你这是在玩火呀。


    我们仨赶忙给毛巾倒上水,遮住半张脸防烟,然后往漫天的大火拼命喊:“张子琴!赵孝孝!”好在学校的保安都过来了。


    因为是消防安全的重点区,器材设备齐全,这一边保安架起消防水管往高处喷,另一边又有保安搜寻有没有其他人,并斥责我们赶紧走。


    我们就哭着喊着地一走三回头,想着送室友来脱单,最后却送她来脱皮,大伙儿哭得都非常走肾。正鬼哭狼嚎间,赵孝孝驮着张子琴分外狼狈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赵孝孝说,他表白的时候,两人都背对着蜡烛,没注意后头真*火烧屁股了。后来忙着找保安灭火,匆忙间张子琴崴了脚,看上去才会这样兵荒马乱。赵孝孝说完话,我们仨一人一只手把张子琴从赵孝孝的后背上给抬了下来。赵孝孝要是玩“谈恋爱吗?


    送命的那种”,我们再怎么拿人手短,也是不答应的。后来,赵孝孝被学校记过。不过他心里仍然美得很,因为张子琴被大火烧撩了脑仁,觉着经过此役,赵孝孝这人很靠得住。再后来,赵孝孝请我们大伙儿在食堂小炒部吃饭。我们仨虽然对张子琴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很黑人问号脸,但还是给他名分,饭间颁了个大红色的绶带,绶带上写有龙飞凤舞五个大字“芳心纵火犯”,并在我们的注视下,全程佩戴绶带吃完了那顿饭。


    这样温馨的场景被某些好事者拍了下来,做成了配字为“你的爱情,就像一把火”的表情包在校园内外广泛传播,导致他们成为外人一来我们学校,就说要瞻仰瞻仰“烈火男女”的名胜所在。没想到纵火犯玩火玩得挺野啊,玩出圈了。我气得牙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让方从心追着车。他气势不足地问我:“是他吗?”“九成九是。”“那还追?”“嗯,万一0.1成不是呢。”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从心就不说话了,沉默着跟在车后头,没过多久,他把车头一拐,开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小道。“我刚才扫了眼地图。走这儿能堵住他们。”他收了两侧的后视镜,然后一脚踩死了油门。那种小巷里飙车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我以为我的人生顶天能拍一部小清新的青春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拍好莱坞大片。羊肠小道到了尽头,一辆卸货的小三轮横亘在路中央。


    我想好莱坞追车的戏码拍到这里,就该是你追我赶的跑酷了,所以我当机立断地下了车,往路口跑出去。正当我犹豫怎么走的时候,方从心拉住了我:“就在这里等。那条路没有岔口,他只要不在半路停车,就得从这里过。”我点点头,不遑多让地说了声这一片其实我也挺熟的,而且我的方向感也很好,然后聚精会神地朝着车开过来的方向看去。


    方从心顿了顿,把着我的肩转了180度:“是那边。”


    站在胡同口,弄堂风呼呼地吹,人冷静下来,那种坐快车的后怕才阵阵袭来,难免手脚冰凉地瑟瑟发抖。我想我的脸色也肯定不好看,因为方从心很担忧地看着我,轻声地问我:“你没事吧?”我诚实地道:“我有点冷。”方从心只着一件衬衣,比我御寒的部分也只是多条领带。但电视剧里男主角能分享的除了外套就是围巾了,分享领带的一般都不让播,所以我目前对他能提供的帮助不抱希望。


    没想到他一把揽住我的肩说:“这样会不会好点?”正当我惊愕的时候,他又说:“即便不能暖和点,至少待会儿你也会有底气些。”我被他的这番言辞说得如坠云雾:“什么意思?”说到一半,前方有两道耀眼的光贴着地面扫过来。我靠傻逼,开什么远光灯。我骂了声脏话,屏息凝神看着对面的车,直到它飞速地越过我,溅了我一身泥点。我把这辈子会说的脏话全都说了一遍。妈的,那残存的一丁点可能性也没有了。我气得原地嗷嗷嗷跳脚。


    车开出八丈远,我心里不停地咒骂:“赵孝孝,我特么祝你早日得尖锐湿疣扁平湿疣软下疳硬下疳!”骂完之后我觉得这个诅咒有可能连累到张子琴,又找了个树摸了摸,连说了几声“呸呸呸”。呸完后,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想拉个宿舍三人小群商议。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群策群力总好过我现在两眼抓瞎光骂娘好些。然而此时手机很不给面子地滴滴关机了。


    张子琴的手机号是一对AABB的组合,宿舍里的人我唯一只记得她的号码,要不要现在借方从心的手机给她打一个,让她去找赵孝孝对峙呢?可我这么冒然跟她说,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再说,她最近都在医院临床实习,万一顺手拿起一把柳叶刀,将所学解剖知识悉数应用在赵孝孝身上,杀了奸夫事小,她牢底坐穿事儿大啊。还有,我该把这事儿告诉张子琴吗?


    我不知不觉地蹲在树下,就正方反方两种观点在大脑里做了一期《奇葩说》后,也没个结论,只好灰头土脸地搓了搓脸。“好点了吗?”身边突然传来一句问候,吓了我一跳。我刚才想得太投入,都忘了还有方从心在旁边等着了。此时,他跟我一样,蹲在路边的凤凰木下。我皱着眉头看他:“跟你咨询个事儿。”“你说。”我指了指他:“假设你是女的,我是男的。


    你看我做这个哈。”我伸出手,演了一下把方从心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稍作停留,又拿手背蹭了蹭耳朵的动作,像是探讨学术问题一般认真地问:“你觉得普通朋友这么做越线吗?”方从心一动不动地僵了大概约有三秒钟,宛如一座雕像。我推了推他:“喂,你蹲大号呢。”方从心“嗖”地跟窜天猴一样蹦了起来,又吓了我一跳。


    我拍了拍屁股,跟着站起来,正打算和他继续探讨一下,方从心突然出其不意地抬起手,将我落在额头的一缕碎发挽在左耳边,然后摸了摸我的耳朵。雨天潮湿微寒,他的指腹却干燥温暖,热传递得有点不符合常理,我脸腾地一下就烫了起来。就在我不知所措的那一瞬间,他又突然拧了一把我的脸:“你自己说说,普通朋友之间这么做吗?”我目瞪口呆了半晌,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刚才边讲解边演示还不觉得这有多暧昧私密,现在方从心突然碰我那么一下,我耳朵都要烧起来了。就像螃蟹再硬的壳一煮照例通体发红,我虽然脸皮厚,但一旦红起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含水分的。我敢打赌,我现在的脸肯定红得像小时候上台表演化的红脸蛋一样。


    为了掩盖我内心的虚弱,憋了半天,我大吼一声:“你吃我豆腐!”方从心恬不知耻地打了个响指:“正解!”我看他完全淡定自如,只好暂时把他当君子看,琢磨了一圈,又说:“你说得有道理。正常朋友之间不那么搞,但是也存在一个逻辑漏洞。万一他们像我们刚才那样,刚好碰见了有其他熟人在暧昧,为了确认情况,自己亲身试验一把呢?


    就像镜子里还有一面镜子的那种效果,你懂吧?”方从心木木地看着我:“不可能。”“为什么?”“因为没有人会像我们这么傻。”我深以为然,但还是挣扎了一下:“可是你得承认有这种概率。”“你要跟我说概率问题,那我现在可以给你普及一下极小概率实际不可能性原理。”我连忙说:“请这位先生不要把生活作风问题上升到数学问题,也不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方从心耸肩:“数学不会骗人,它才是最简单的东西。”我认识的数学和他


    认识的数学可能不是同一个数学,也懒得在这会儿跟他戗,因为我脑海里又有一个新思路:“那有没有可能他俩是亲兄妹啊?要是两人是那种关系,突然前去质疑会不会破坏原有的信任感?”方从心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他撇开眼睛,望向了别处。我也不知道怎么探讨着探讨着他还得看看风景,一晃神方从心突然抓着我两肩膀用力按了按:“林梦,如果你只是想保存这段关系,不用那么费心找借口的。只是你这样太太不像你了徐正他有那么好吗?


    值得你为他这样处心积虑地脱身,值得你这样自欺欺人?”唉呀妈呀,这是什么八点档姿势和台词呢。“你眼瘸啊,那哪是徐正,那是赵孝孝啊。”方从心那痛心疾首的表情就挂在半空,然后嘴角抽搐了一下,又莫名爆发出一句:“赵孝孝又是从哪片地里长出来的啊?你交新男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我也很不解地看这位眼角眉梢都荡漾着怒气的兄弟:“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交新男朋友了,关键是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交旧男朋友了。你怎么比我妈还魔怔啊?


    怎么着我交多男朋友了你有提成?”


    我顿了顿,仔细回忆了一下前因后果,琢磨出哪里出问题了。我指了指刚才那辆红色宝马行进的方向:“赵孝孝是我室友的男朋友。”方从心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轻轻地把他手指头掰进手掌里,他才吼了一句:“不是你男朋友你这么上赶着追!”他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又气势汹汹地瞪我:“林梦!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罚单短信!


    我刚才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追了怕你难受,不追怕你瞎想,你你”“你”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下文来,我忙不迭地说:“哎呀你也不要这么讲。张子琴是我的好朋友。朋友的男朋友就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我是说,大家都是好姐妹,当然要当自己的事情来办了。”我见他怒气未消,连忙转移话题:“哎呀我现在搞明白了。那赵孝孝肯定是出轨了。那女的百分百不是他姐妹。


    我现在就给张子琴打电话。”我作势掏出手机,方从心突然又叫住我:“你等一下。”“怎么了?”“你不要什么事都这么说风就是雨的,也许真有可能是妹妹或者姐姐。在没搞清楚之前,你先不要通知你朋友,免得她乱想。”我点点头,想了一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哎不对啊,你这人怎么这么双标?刚才你还跟马景涛附身一样骂我自欺欺人呢。”“我有吗?”我伸出两只手,虚空地前后晃着:“喏,你就是这样晃我。


    我脸上还有你刚才喷我的唾沫。铁证都在,你休想抵赖”还没等我说完,方从心已经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了:“饿死我了。”我在后面紧跟着碎碎念:“方从心,你这人不客观啊,哦张子琴的男朋友可以有姐妹,我男朋友就活该没姐妹啊?我跟你讲,男朋友老公一定要找有姐妹的哦,万一以后夫妻两人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找小姑子商量啊,养老的事也可以均摊一下”“砰”,方从心在我前面关了车门。我边说边走到副驾驶位,不料开车门未果。


    我拍拍车窗:“开下门。”“别上来了。你给我指挥交通去。”“为什么?”他指了指折起来的后视镜:“看不清路。”“刚才也看不清路,你开得不是跟车神一样?”“所以我吃了罚单。”我一时语塞,望了一眼那绵绵长长一波三折的胡同小路:“可是很长啊,得走很久吧?”“我看看我收的罚单是多少钱的。”“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头的时候。”我一挥手:“倒倒倒”虽说我尽职尽责地做了指挥员,但圣上允我上车的时候脸色依旧不大好看。


    我心说哪怕我没及时指出捉奸的对象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也罪不至死吧。瞧这肃穆庄重的劲儿,都让我怀疑我们开的并不是一辆普通的私家车,而是一辆通往火葬场的灵车了。灵车快开到我家的时候,我实在憋不住了,探寻问道:“那罚单多少钱呀,值得你生这么大气?挺好看的一张脸,老沉着显摆你腹黑呀。


    我跟你说现在腹黑的男主都不流行了,现在女孩子都喜欢温柔贴心懂事的了,你这样追不到佟筱的哦”“五百。”方从心斩钉截铁地阻止我跑题。“五百呀,也还行。要不我还了您消消气?分期行吗?我保证一年付清。你看啊,明年就是2020年了,2020年我们国家就实行全面小康了,那时我肯定有钱了,明年我一定还得上。你瞅我干嘛?


    我跟你讲,你现在怀疑我就是怀疑国家”“你能更胡说八道点儿吗?”他把着方向盘拐了个弯,把车倒进了路边的小坡道里,利落地下了车,但我眼睛比脚快,我瞄到了他下车时偷偷笑了下。我颠颠地跑过去,嘴欠道:“不生气啦?你说说你大老爷儿们,跟我一介女流生半天气,要不是你长得好看,你早就注孤生了懂不懂”方从心冷着脸说:“你刚才不是说,找男朋友还得找有姐妹的吗?像我们这种独生子本来就是注孤生的,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不像某些人,李琦啊峰峰啊徐正啊”“方从心你的心眼可太小了吧?什么话都得被你拎出来批斗一番,我招你惹你了”正说着,有什么东西晃过了我的大脑皮层,我一下子顿住了:“哎,你怎么知道徐正的?”“阿姨以前提过。好饿,要不要先去附近买点吃的?”“我妈?”我叉着腰说:“不可能,我妈都不认识徐正。”“嚯,瞧你这地下情。”他酸溜溜地丢下一句。“什么地下情?


    你说我和徐正?”方从心插着兜在前面走:“我又不是你妈,你没必要瞒着我。”他顿了顿,刚才小家子气的样子荡然无存,一脸关切地看我:“前一阵子阿姨搓和我俩的时候,你不和她明讲,还有,我听说徐正也是学数学的,你也不找他帮忙。你俩是不是出问题了?”当然出问题了。徐正这个月的餐费还没打进来,十一长假也没来找我混,我猜他可能是追到我们数学学院长得最好看的学妹了这是他考我们学校研究生的主要动力。


    马云说,情场得意学业就不会得意,我很担心他考不上研究生。方从心见我沉默许久,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一个大哥哥一样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听说大四是分手季,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是难免的,只要两人一起面对,总会过去的。


    你们在一起好几年了,感情想必也很深厚,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别轻言放弃。”说到后来,方从心的口气慢慢变得硬邦邦的:“这些经验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不见得准,我随便讲一讲,你随便听一听好了。”我觉得方从心说的话特别像我翻数学参考答案的样子,就是看着每一步都很有道理,但你连起来看还是完全没明白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说:“你劝诫得对,我要是有机会也会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的。”他双肩耷拉着说道:“嗯,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徐正早些时候也说找你一起吃个饭。要不约个明天?”“明天我要加班。”“那周日呢?”“后天也加。”“下周?”“我接下来都会很忙。”“要不明年?”“明年我的工作也比较满。”“那不如下辈子?”“下辈子”方从心停了下来,抬起眼皮说:“好了,单身狗眼不见为净,并不很想看你们秀恩爱。


    我刚才只是日常客气一下,你不用当真。”我说:“哎呀我还想讹一顿饭,结果还讹不成。虽说这事儿和你没啥关系吧,但为了避免三人成虎的情况发生,我现在开个记者发布会哈,徐正不是我男朋友。我知道我和徐正这事儿吧,好多人都晓得的。


    但其实事情并不是他们看到的那样。”方从心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那是介于班主任审问我到底有没有抄别人作业和同学审问我到底有没有作业可以给他抄之间的眼神,有些居高临下又有些摇尾乞怜的样子。“我和他的事说来话长了,就不和你汇报细节了吧。”“那你长话短说。”我说:“你这么八卦干嘛?”“你说的,八卦是人的本性,一战前萨拉热窝杀人事件不如一桩丑闻。”我无不艳羡地道:“我数学活学活用的功夫有你一半,就不用请


    你当老师了。”“真的假的?你们真分手了?”方从心执着地问,而且他问得还挺严肃,有点军统拷问地下党的意思。我莫名其妙地说:“我分手组织给遣散费还是怎么滴?”“分了没?”“没有。”我一字一锤地说。方从心快要扑过来,我连忙举手投降:“分个毛线啊。我俩压根也没在一起过。”“不可能。”“怎么不可能?只要我没失忆没重生也没穿越到平行世界,我和徐正就是普通朋友啊。啊,仔细想来也不普通了,是世上最为夯实的金钱关系。


    他每个月给我几百块钱,一看关系就不是那么纯洁。”方从心眯起眼,看我唱大戏。“饭友啦饭友。”没人铺台阶,自己给自己接梗很无聊的好不好?“哎,你先说你怎么认识徐正的?


    徐正说他仰慕你,还怨念没得着机会近你真身呢。”方从心仰头:“你看这天怎么一下子这么黑了,是不是又要下雨了啊?”我抬头看了看黑乎乎的天:“我想天这么黑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地球自转,我们所处的地方现在转到了背向太阳的那一面,也就是我们日常所说的晚上了,毕竟现在已经七点了。”我把手表探给他看。“手表不错,够抵一千多块钱的学费吧?”我说:“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要不要加入饭友团?


    除去中午那顿,还有温馨晚饭哟。”“徐正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我出一半。”“喂,正常的台词不是我出双倍么?”“我看着像他那样冤大头吗?”“头围确实是他看上去大些,但密度肯定不如你。看你平时也挺金本位的,你脑子里全都是金子吧?”“还好。”方从心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俩走到楼梯口,因为一楼的灯前两天坏了,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走到二楼,楼梯感应灯突然一亮,我看见方从心还笑着呢。“你的笑点是不是和普通人不大一样啊?


    有这么好笑吗?”我说。他收起笑容,又一副酷酷的表情说:“待会儿你先做作业,我要睡个觉。困死了。”


    张子琴嘴巴张成了O型,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满桌的菜,然后“嗖”地站起来,对我说:“是我僭越了!你可以挑!你会挑!他他,他不是那个你数学课上的那个”我靠医科生的眼睛是扫描仪吗?“数学之美”上那么印象派那么久之前的照片都能甄别出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好,我叫方从心!”方从心走过来,朝张子琴伸出了手。


    张子琴连忙也伸出手,伸右手的同时左手已经捡起了墨镜戴在了脸上:“你好,我是张子琴。”方从心微微一怔。我朝他挤眉弄眼,让他先不要透露今晚的事,方从心心领神会地朝我点了点头。有默契!然后我转过头认真跟张子琴解释:“他是我补习数学的老师!刚才他累了,进屋歇了一下而已。”方从心很认真地帮着解释:“是的,我刚才躺在飘窗上的。”张子琴就用气音跟我说道:“有意思吗有意思吗?刚才你俩串供的微表情我都看见了!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好啦,你就别金屋藏娇了。我不会嫉妒的,我家孝孝比你家这位方”“方从心。”方从心体贴入微地补充。“对,比你帅多了。”张子琴笑着道。我俩表情一滞。“开玩笑的!”张子琴大声地说道,“哎呀今天是我没有眼力见,冒然过来,我走啦。”我连忙拉住她:“你这个鬼样子去哪里呀?”张子琴嬉皮笑脸地说:“我当然是回我租的房子去了。


    我之前是担心孝孝万一来了会撞见,不过我都跟他说回老家了,他应该不会去那边的。他是本地人嘛。”说着,她一提黑色塑料袋就抬腿走人。“吃完饭再走啊。”“我又不是爱迪生,搁这儿研制电灯泡。走啦!”她转头对方从心笑了笑:“下次等方便的时候,请我们吃饭呀。要很贵很贵的喔!”方从心诚意十足地说:“一定。”我心说你也够能凑热闹的,人家说什么你都能应。“饭桌上我一定会把当年你们欺负孝孝的恶行加倍地还给你的!


    我等这个时刻很久了!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来我这儿看病,我还是会给你打五折。”张子琴俏皮地在墨镜背后隐隐约约地眨了眨眼,等着我给她解释。我心里挺难受的,哪有心情扯这个。方从心这个二愣子还跟着搭腔:“那我争取去一去。”“噗嗤。”张子琴笑了起来,“哎呀我感觉已经报复了一半了。”说着,她就潇洒地走了。门一关上,我立刻就趴在桌上不想动了。张子琴比那个打她的可怜女人还要可怜。


    因为她的好朋友正在替伤害她的渣男遮遮掩掩,让他更肆意地多欺骗她一天,让她多一天活得像个笑话。她失去了爱情,同时也失去了友情。我万分唾弃刚才做鸵鸟的我。方从心坐在我身边,一声不吭地看我。空调的风微微吹着。家里很安静,只有钟表秒针在咔咔地发着声。“方从心。”我瓮声瓮气地叫他。“嗯?”“你不要去做破坏人家感情的事,好不好?”“好。


    我一直忍着没做。”“那你干嘛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刺激佟筱,动摇她的心呢?”“有时候,太靠近喜欢的人,和喜欢的人待得太久,理智就会麻痹,道德标准也会降低,人会变得贪得无厌,想要靠得更近些,待得更久些。”“哦,那是不对的。”“嗯。”“那你现在决定不去打扰他们了,我那个1150的欠款还能再拖一个半月吗?”“不可以。”“为什么啊?”“因为她没有男朋友。”“啊?!”我坐起来,“你怎么知道?”“她亲口说的。”“那


    你之前说你喜欢的人有男朋友。”“她现在没有男朋友。是我误会了。”“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刚才。”我想了几秒钟他说的那个“她”会不会是我,因为一小时前我还刚刚开了记者发布会,但方从心的手机闪了一下,我看到“佟筱”的微信名字了。这不是巧了吗?


    只听方从心又说:“所以我现在可以没有思想负担地若即若离。”“人家都主动和你说没男朋友了,你干嘛还若即若离?”“你说的,追女孩就要这四个字。”“哦也不是那么金科玉律啦”“但我很想执行看看。”“好吧。我仔细跟你讲解下这个追女孩子的步骤哈”然后我就引经据典,把偶像剧里演的那一套都说了一遍。我看方从心听得挺认真的,眼神手势都很有反应,我就越说越多,一时都有点收不住。


    坏心情似乎也被暂时拯救了,正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方从心突然说:“该做题了。”“我这不是跟你讲理论吗?”“理论没什么用。赶紧做题去。”“没用你听半天!你这叫过河拆桥!”“拆什么桥,就你这豆腐渣工程桥有什么值得拆的啊。”“”来自方从心的MEMO:天堂和地狱离得很近,只在她一句话一念间。


    我看到我人生的曙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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