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愈心痛,是愈爱恋

3个月前 作者: 鲁引弓
    是的,安贝最近在明亮起来。除了她的脸色、衣装之外,她的言语、待人接物的热情度也在一点点提亮色彩。


    乔娜和鹿星儿都注意到了这点。


    小广场上吹的风已经有了暖意,春天转眼就来了。那些玩轮滑的小朋友又出来了。


    安贝的心情之变,与那个小学同学的来访有关吗?可能是,也可能不完全是。每个人的状态其实都有起伏,哪怕再纠结的阶段,也不可能没有变化的旋律。对于安贝来说,虽然“间隔年”已过去了一半,但其实想想,除了老爸要求的找对象尚不靠谱之外,其他的也已基本符合心愿:从小就梦想的咖啡馆办起来了,开家小店的滋味也算尝过了,“正在找”经过草创期的博眼球,现在有了自己的调调,还算优雅,业绩也不错。此外,自己的工作节奏也比在开宝时慢多了,两个员工尤其乔娜,也听话了不少。总之,想想,应该还不错。胖同学余鱼不是说了吗,开心第一,是的,开心是自己的。


    安贝对乔娜和鹿星儿说,我想跟老同学兰彩妮去一趟清迈,这咖啡馆就交给你们了,我一周以后回来。


    安贝拉着一只旅行箱,里面装着花裙、太阳帽、防晒霜、泳衣走了。


    乔娜把下巴支在餐台上,看着安贝的背影,心里也多么想走出这间咖啡馆。因为这些天,心里涌动着的隐秘情绪让她难受。


    是的,这个春天乔娜陷入了低潮。虽然看起来,她依然妖媚夺目,爽利轻快,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忧愁在日益深重。鹿星儿的身影在眼前晃着。他端着盘子,他扫地,他拿着手机拍照,他看着手机闷闷不乐地想心事,他温和地对客人说话……他牵动她的视线。她的暗恋在弥漫。她想不清楚该不该言说,以及如何言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发昏,他好在哪里?就是两个星期前也没觉出他能好到让自己情感强烈到如此。


    我这是怎么了?她盯着地板上两只猫咪胖宝和铃铛,它们各顾各地溜达,都大半年了,铃铛依然不让胖宝走近。


    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脑袋在飞快地追究情感发生的逻辑。想着想着就有些委屈。她也说不清在委屈什么。就她的“行动派”个性和聪明,早该火辣出手,一举拿下。但问题是,这一次她还真的没动。所以她想,完蛋了,这一次是真的了。


    这是暖男的致命之处吗?你开始不会觉得他好,但一旦觉得了,就心碎了。她想。


    她悄悄地打量他,心里爱恋与忧愁交错,她甚至嫉妒起他能被自己喜欢。


    于是,当CBD写字楼的白领男们进来向她献殷勤时,她就搔首弄姿,夸张逗笑。她想让他吃醋吗?她瞄眼过去,他好像没看见,他在收拾桌子。今天他换掉了棉夹克,穿了一件青色的毛衣。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波动。这样的猜想让她心猿意马。


    有天上午没有客人,他坐在窗边吹那支短笛。听着听着,她说,嘿,你真的准备在这儿做下去?你研究生,就安心做个服务生?


    他扭头看她,轻轻地摇头,好像嘟哝了一声什么,没听见。


    阳光和窗台上的迎春花,映着他英挺的脸。这是最好的时光。


    她对自己说,把他拉过来,拿下。


    她好像看见自己“啪啦”一下把他拉过来,掉进了自己的坑。解决,拿下。


    自己的坑?


    自己的家,父亲的病,自己无着落的工作……她突然觉得心疼和自卑,这个坑,让她心疼,也对心爱者心疼。


    她微微地摇头。拖累会让人心疼。拖累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自家的问题,以及他的问题。于是她看到了无奈。


    这是她真正的纠结。她想,完了,真的是爱上他了。


    她对自己说,不,Stop。


    她看见鹿星儿放下笛子,在看手机。他看了好一会儿,显然在想心事。


    她走过去,给花浇水,问他,你怎么了?收到谁的短信了?


    他下意识捂了一下手机,说,没。


    没?她笑了笑,说,我刚才听到“叮咚”的一声。


    有一个娇小的长发女孩站在咖啡馆门前,正仰头看招牌。


    乔娜透过玻璃门看见了她。


    长发女孩走进来了,问,鹿星儿在吗?


    乔娜打量着她秀丽的脸,很小巧的巴掌脸,大眼睛。


    他刚抱猫出去晒太阳了。乔娜说。


    晒太阳?女孩笑道,他怎么那么悠闲,你打个电话给他,说我来了,我叫小麦。


    乔娜感觉到了她柔弱似水背后的硬质地。乔娜说:你跟他没约过吗?如果约过,他就不会出去了。


    女孩没吭声,她在看乔娜头上的咖啡菜单,说,我要一杯卡布其诺。


    乔娜给鹿星儿发了一条短信:“有人找,小美女。”


    鹿星儿抱着两只猫进来,一眼看见了前女友坐在那里。


    鹿星儿背对乔娜,一直在跟长发女孩说话。乔娜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看得见女孩的反应。那女孩的脸上有愁绪,有悲哀,还有执拗和迷糊。搞什么啊。乔娜心里的情绪又上来了。这些天她遏制着它,但当长发女孩走进这里后,她发现它在迅速滋长,让她头晕。


    这期间,有几个客人进来。乔娜一个人张罗,动作有点慢。那两个打工的大学生上午一般有课,不过来。于是,乔娜对那长发女孩有了意见。她想,她不知道他这是在上班时间。


    于是,乔娜大声说,鹿星儿,那边的桌子你理一下。


    鹿星儿走过来拿托盘。他注意到了乔娜的不快,凑近她的耳边说,不好意思,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哦。乔娜瞥了一眼他局促着的脸,嫉意刺痛,嘴里说,找你怀旧?


    他别扭地笑,说,她下周要结婚了。


    乔娜埋头继续做咖啡,说,别是改了主意,准备私奔吧。


    他伸手去拿案头的抹布,轻声道,哪里,是为了告别。


    为结婚前来看你一眼?小资。


    他看着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样不好,对她不好,因为这让她心烦意乱了。这样说着话,觉得很沉重。


    她说,这是婚前综合征,你以为她是真的?


    他说,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说,那你把她早点打发回去,都要结婚了,得进入状态。


    他说,嗯,我不想让她觉得负了我。


    她说,切,她这样才是负了你,其实是为了刺痛你。


    他轻轻摇头,说她就是这个性格,总是把自己搞乱。他像个无辜的男孩,脸上是一派无措。


    乔娜说,你先过去,看我怎么把她哄走。


    乔娜端着一块芝士蛋糕走过去。


    哎哟。她把蛋糕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手臂环住鹿星儿的肩膀,说,星星,你的老同学你也不介绍介绍。


    然后她在他们身旁坐下来,冲着长发女孩笑,说,嗨,我是乔娜。


    女孩有些惊愕,向她点头。


    乔娜把桌上的蛋糕推向女孩,说,我,是星儿的同事,兼女朋友。呵呵,先同事后朋友,上了半年的班彼此搭上了。她一边笑,一边扭头给鹿星儿一个媚眼,把手掌放在他的膝盖上,压低声音告诉女孩,今天老大不在才透露,要是老大知道咱俩闹办公室恋情,那我和他必须走一个,乖乖。


    女孩脸上有尴尬。她向乔娜点头,说,哦。


    乔娜用手臂搂过鹿星儿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这边拉,她看着长发女孩说,星儿从不交代他在大学里谈没谈过恋爱。嘿,他声称没有,他真的这么纯吗?


    女孩笑了笑,点头说,很纯的。


    乔娜心里有隐痛的感觉,因为她看着他们突然有些心烦了。


    鹿星儿脸红了。


    每到乔娜心乱的时候,她总是让自己声势上来,风情万种起来,以此让自己挺起来。她对女孩眨眼,伸手轻拍了一下鹿星儿的脸颊,说,我感觉他是要人宠着的,我喜欢的就是这一款。反正你们是老同学,你们老同学放心好了,有我乔娜在,你们这位星儿同学苦不了。


    长发女孩吃惊地看着乔娜,那夸张、强势的声势已将她震了,原先的怀旧多愁心绪被轰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她都来不及应对这女招待的气场,她嘴里说,放心,放心。


    乔娜扭着腰肢去餐台那边给女孩拿湿纸巾,然后逶迤而来。她对女孩说,我和鹿星儿在这儿,其实是在休“间隔年”,你知道“间隔年”吗?


    那女生说,好洋派,我不太了解。


    乔娜再次伸手把鹿星儿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拉,说,“间隔年”,其实就是修心,让太累的心灵稳妥下来。她咧嘴笑起来,用一根手指划了一下这屋子里的所有人,轻声告诉长发女孩,其实每个人都有这种需要。她转过头,对鹿星儿说,嗨,结束这儿的工作后,答应我一起去马尔代夫。


    鹿星儿有些脸红,弯着手想挣脱乔娜的手臂,他点头,说,好的好的。


    后来长发女孩站起来,对乔娜和鹿星儿说,我来这儿是出差,明天就回去了,下次你们来北京找我玩。


    她拉着自己的旅行箱,鹿星儿将她送到了门外。她对鹿星儿说,挺好的,这么个开心果,怎么像宋丹丹似的,蛮可爱的,一定超能干,我走啦。


    鹿星儿回进咖啡馆,看见乔娜已在餐台上忙乎了,他想对她说点什么,但发现她突然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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