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去找找呀，初恋者的疗效

    一个穿长风褛的女孩，提着小包，往报社大门里走。


    门卫拦住了她，问她干什么。


    她笑道，报料，我要报料。


    然后她目不斜视往前走，门卫在后面喊，登记，报料也要登记。


    她头也不回，说，出来再登记吧，报料需要第一时间，第一落点。


    乔娜直冲10楼社会新闻部。


    她打探过了，“小鱼儿”余鱼就在该部门。她还摸过底了，晚报编辑余鱼，大学毕业，新闻从业十年，不显山露水，脾气温良，普通群众一名。


    她是通过大学同学李玮的姐姐搞到了这个线索，李姐姐在报业集团人事处工作。其实一问，人家就知道了，小鱼儿？余鱼？晚报的，版面编辑。


    虽然他人嘴里的小鱼儿平淡无奇，但乔娜无法遏制自己的惊喜。因为，关键看点是：余鱼还未婚。


    乔娜站在社会部门口，向里面探望，哗，好大一个办公室，敞开式的，每张电脑桌上都摆放着绿萝，绿萝旁伏着一个“啪啪”打字的人。这是下午四点钟，纸媒记者写稿的高峰时段。


    乔娜“笃笃笃”地走进去，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音，她问，请问哪位是余鱼老师？


    她甜美的声音对伏案者们产生了牵引力，他们回过头来，看着她。哟，是个美女。来找小鱼儿的？


    乔娜判断不了哪张脸会是安贝曾经暗恋的。哗，她只觉得好养眼：斯文眼镜男、长发文艺男、波波头调皮男、格子衫儒雅男……帅哥多多，她想，我早干吗去了，早该来这儿啦。


    她对着他们笑，心想，哪个哪个哪个，林安贝，你的暗恋对象在哪儿？


    她说，我找余鱼老师。


    她笑得含蓄、优雅、开朗，让这屋里的人都有些傻眼，哟，看不出来哦，这么个大美妞来找小鱼儿。


    他们把手指向东边角落，说，那儿。


    那儿有一张胖胖的脸在向乔娜张望。


    他站起来，张开嘴，对向自己走来的美女说，我是。


    乔娜心里“嗡”地一下，脚步已经走到了他的桌前。


    哦哟，是个大胖子。乔娜绝对懵了，她想象了一万遍安贝唯一的暗恋者的模样，以及自己找到他时的各种场景，但绝对没想到他会是一个大胖子。


    我在哪里？这是哪儿？乔娜刹那间晕了。同时，她又遏制着自己狂笑起来的冲动，因为这实在太逗了。


    她忙乱的表情估计让大胖子余鱼纳闷。他问，找我有什么事？


    乔娜说，我要报料。


    报料？余鱼感觉同事们在留意他这边，因为这么个夺目的大美妞。他们都有点八卦。


    乔娜捂了一下嘴，因为她真的想笑，她说，有好料。


    余鱼想，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并且指名向我报料。他轻声说，我是编辑，报料其实该找记者。


    她说，找你也一样，我报的料是，现在休闲咖啡馆成为投资热潮。


    他说，这不是料，是经济趋向，你可以去隔壁经济部。


    她咯咯咯地笑了，因为她忍不住地想笑。她说，不，这是对星巴克的逆袭。


    这姑娘有点古灵精怪。余鱼也笑起来，他的大眼睛里一晃而过纯纯的神情，很长的睫毛，美目。乔娜想，可能就这双眼睛还有当年那么点影子。


    余鱼说，这个角度，文化部做可能比较好。


    乔娜说，哦，这样啊？


    她心里在飞快地转着，不是转如何跟他说下去，而是盘算这么个胖哥哥到底还要不要把他领到乔娜面前。


    她在心里说，神啊，这尊神啊，你怎么胖成八戒哥哥了，你就不能瘦回去吗？


    要不要把他带回去呢？她在心里想，瘦是瘦不回去了，带回去干吗？打破偶像。哎哟，偶像是用来打破的，没准这么一个胖哥比一个不靠谱帅哥更对林姑娘产生疗效，让她领悟。领悟什么呢？管她领悟什么，总是会比我领悟得多，因为是她心心念念的初恋，又不是我，有领悟总比没领悟好……


    乔娜混乱成一团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一道光，但不明晰，她想，直觉呀，直觉在哪，好吧，要不试试看。


    乔娜定了定神，对余鱼笑起来，说，其实也不完全是文化方面的，嘿，告诉你，我们那里发生的社会类情感故事不要太多，温馨的，狗血的，不要太多。


    她的笑很好看，胖男生余鱼点头，但他还是实话对她讲，那可以去隔壁专刊，我们这里是做硬新闻的。


    她说，哦，我们也有硬新闻呀，我们咖啡馆最近发生了一起女性斗殴。


    他笑了。那大圆脸有些可爱。他说，硬新闻不是这样的，必须有严重后果，比如，小三被暴揍。


    天哪，乔娜说，还真发生暴揍了呢。


    他发现她有点胡搅蛮缠，她的眼神像小鹿，有点执拗迷糊，好可爱的女孩子。他想，她怎么非要报料给我？


    她好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伸出一根手指，向他晃了一下，然后压到嘴角边，轻声说，我给你报料，因为与你有关。


    她神秘的样子，让他睁大了眼睛。那眼睛更大了。她发现他虽看起来是个乐呵呵的胖哥，但其实带着点腼腆和书生气。


    他笑着挠了挠头，嘟哝，和我有关？


    她说，对呀，我报的这料，与你有关，告诉你吧，你被人看中了。


    他显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想，怎么，谁看中我了？是你吗？不可能吧？你这么漂亮，怎么会看中我了？我都不认识你呢，你是谁？


    她说，真的，你被人看中了，被我们看中了，我们开了家咖啡馆叫“正在找”。听这名字，你就不奇怪？它还具有猎头公司的性质，是的，我们在为开宝公司物色合适的人才。


    余鱼的惊愕，像一片云朵，飘摇在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嘟哝，怎么可能，猎到了我？怎么可能，你们看中我了？


    现在乔娜镇定了，她感觉能把握接下来说话的每一个节点，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点头说，看中并不等于确定，我也不知道你合不合适，但相信命运吧！还真的因为有人提及了你，所以我想把你作为我们测试的人才之一。


    余鱼说，谁提及我了？我有这么好吗？


    他想，这一屋子的人没人觉得我好吧，这世上还有人念叨我是人才？他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


    乔娜说，林安贝，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余鱼托着腮帮子，说，林安贝？


    他在想。


    乔娜说，开宝公司的林安贝。


    哦。胖哥的眼睛里有光彩闪烁，他笑道，林安贝，小学同学，我记得，我记得。


    乔娜对他点头，心想，他还记着，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她心里突然激动起来。好像有一种纯纯的气息，从他的反应中，像风一样从自己面前掠过去。这年头也可能只有同窗之间才会有这样的刹那反应。乔娜对林安贝当年的暗恋充满好奇和怅然，虽然面前这个大胖子一直让她有笑起来的冲动，因为与传说中的他反差实在太大，但此刻这胖哥听闻林安贝的第一反应，对乔娜产生了感染力。由此乔娜认定自己这一趟绝对该来，也认定安贝绝对该见他。


    余鱼说，我们小学同学中，就她最有出息，我们都知道她现在是开宝公司的接班人，当年他爸可没发起来，后来他爸发了，她去了国外留学，再后来，我们只能在新闻上看到她了。我们同学中好像没人跟她有联系的，因为距离差得太远，层次差得太远，呵呵，那时候哪知道她家会做得这么大。


    乔娜说，问题是她还记得你这个小学同学，夸你呢。


    余鱼的圆脸上有喜悦和感动，他说，她还记得我，她还觉得我好，谢谢她，我也只是小学时候好。他对乔娜指了一下大办公室，眨了眨眼睛，轻声说，现在相当普通，挣工分哪。


    他说，我还为她早忘记我们了。


    乔娜说，哪里呀，因为她夸你，我才过来。


    她站起来，对他说，好了，我先回去了，过几天我会跟你联系的。


    乔娜站在餐台前，一个上午都憋着笑。她像掌握了时光秘密的女巫，心里有了关于他人隐秘的答案，而他人还茫然不知，那个乐啊。


    当她想象着安贝第一眼看见大胖哥时的表情，她实在忍不住了，就趴在餐台上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儿。虽然她还没想好怎么让他俩相见，但她已经乐不可支了。


    鹿星儿正好从外面买了一篮水果进门来，见她这样，说，怎么了，中彩票了，找到男朋友了？


    乔娜没理他。自从那天他送她回家后，他总是打趣她身价2亿，这样子可能要找不到男朋友了，嫁不出去了。


    安贝也注意到了乔娜的异样，见他俩在说话，就在壁炉那边的沙发上问，怎么了？乔娜，有什么好玩的事？


    这一问，让乔娜把头埋在了台面上，肩膀颤动，笑了好几分钟没停下来。


    安贝走过来，拍乔娜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好了，让我们分享一下。


    乔娜抬起头，脸色绯红，说，我看见他了。


    谁啊？


    小鱼儿。


    安贝眼睛大睁，叫了一声，真的？


    她都忘了该抱怨乔娜怎么又插手自己的事了，因为此刻好奇涌动，本能反应，她追问：他怎么样了？真在报社上班？


    乔娜瞅着她“嘿嘿”笑，卖了个关子，答非所问：好好玩哦。


    安贝把手撑在餐台上，问，还帅吗？


    乔娜眼睛里满是神秘，继续答非所问，我同学姐姐就是报社的，一问，一上门，就算认识了。


    哟，你还上门了？


    怎么不可以上门，我们不是还要给公司选人才吗？


    安贝敲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坏死了。


    乔娜咯咯笑，说，选人才又不一定是林总指的“那个人才”，前天人力资源部的兰娟娟部长还真的让我帮着在CBD区域物色“大数据”人才，因为公司将塑造用户思维，要招人哪。你不是说，小鱼儿数学好嘛。


    我什么时候说过小鱼儿数学好了？


    呀，你说过的。


    安贝没想跟她胡缠下去，这女孩是块牛皮糖，她已经领教了。


    反正安贝此刻的心情还不错，好奇心也在作怪，小鱼儿居然还真的被乔娜发掘出来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乔娜自觉闭嘴，关于余鱼的所有感受，她只字不讲了，只说，老大，你自己叫他过来看看呗，我都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安贝扬着眉说，叫他过来？


    是啊，你们是老同学呀，而且他还记得你，我一提，他就想起来了，记得清清楚楚，说你从小就好看。


    哎哟，那么小他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他可没说过我好看。


    说了，昨天说了呀，不信你叫他过来，亲自问。


    鹿星儿看见两个女孩今天好像有点欢乐，他端着盘子过来的时候，就问了一句：你们要叫谁来啊？


    安贝和乔娜相视而笑，说，去去去。


    乔娜心里一热，把玩笑开出来了，说，星儿，是老大的初恋，小学男同学，给我遇见了。


    鹿星儿说，啊哟，那叫过来让我们看看，很好奇。


    安贝笑得花枝乱颤，摆手说，什么陈年谷子的事呀，是想看我出洋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