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兵不厌诈
3个月前 作者: 白天
“金龙帮”和“金虎帮”是香港的两大走私集团,干的都是不法买卖,而不同的是,薛元福这方面是以“吉利航运公司”为幌子,掩护他们这种谋图暴利的勾当。
他的公司拥有三艘货船,经常以东南亚一带的航线为主,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买卖,他们无所不干。
所以他这个航运公司,表面上挂的是羊头,骨子里卖的却是狗肉。
宋为潮则是私枭出身,如今俨然成了这一行的大头子,不但跟东南亚一带的私枭有密切的关系,而且都得听他的。
由于日本的金价较高,大家都一窝蜂地看中了这种热门生意。
因此早在两三年前,这两大走私集团就开始了偷运黄金到日本的勾当,只是起初不敢冒大风险。后来食髓知味,买卖越做越大,双方表面上是互不侵犯,其实早已暗中勾心斗角,竞争得相当激烈了。
“金虎帮”的买主是大阪的田中太郎,这家伙是个日本浪人,战后靠走私发了财,如今专干走私黄金入境,再转走图利的勾当。
薛元福一向没有固定的买主,而当他正有意思把买卖扩大之际,正好日本方面一个新组织的走私集团,派人前来香港跟他接头,表示每次需要的数量起码在一千公斤以上,多多益善,并且预付三分之一的订金,余款俟交货时一次全部付清。
这是一笔大买卖,而且正中薛元福的下怀,当然一拍即合。
几个月前,对方即以交付了第一次的订金,可是到目前为止,由于接二连三的出事,实际上交易还始终没有真正完成,那又怎能怪对方打算另找门路?
不过“金虎帮”的组织非常严密,除了知道他们的人经常在九龙各码头活动,就连“金龙帮”也无法查明他们的大本营设在什么地方。
尤其是宋为潮,更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他从不公然露面,除了他自己的亲信之外,几乎很少有人能见到他。
杨少康虽然是日本方面买主派出来的代表,是他们极力想争取的对象,但要想亲自见到这个大私枭头子,恐怕也不太简单!
宋玲玲一早带他过海去九龙,难道不是带他去见宋为潮吗?
不!没有得到宋为潮的允许,尽管是那私枭头子的亲妹妹,也绝不敢擅自作主带杨少康去见他的。
那么他们双双去九龙干嘛呢?
可能连杨少康也没有想到,宋玲玲之所以邀他前往九龙,目的是在故意让“金龙帮”的人发现,以为他们已经搭上了线!
兵不厌诈,而且要让对方摸不清虚实,才能稳操胜券。宋玲玲用的就是这种心理战术,造成“金龙帮”的紧张,以及对杨少康的猜疑。
昨夜杨少康根本没回自己的房间,被宋玲玲死缠活缠地,强留在五五二号房里。
他们绝不会跳一夜没有音乐伴奏的“哑舞”,更不可能“互不侵犯”,整整一夜干了些什么,那就不消明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到了九龙,杨少康看她始终只是在各处逛来逛去,终于忍不住问:
“宋小姐,你要我陪你过海来,不是准备带我去见令兄?”
宋玲玲故意说:
“目前似乎还没有这个必要,等你几时决定跟我们合作了,再带你去见他也不迟。现在你还舍不得放弃姓薛的那边,又不能脚踏两条船,何必多此一举!”
这女人相当厉害,言下之意,无异是表示,除非杨少康当机立断,放弃“金龙帮”方面,而改为跟“金虎帮”合作,否则就别打算见到宋为潮。
杨少康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和居心,只好置之一笑,索性不再提及要见宋为潮的事了。
他们在各处逛了一阵,然后进了弥敦道的一家咖啡馆歇脚。
宋玲玲昨夜已让杨少康尝到了甜头,今天自然还得继续努力,才能把他紧紧的抓住。
男女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一旦突破“最后防线”,所有的“障碍”便不复存在。
他们今天出现在咖啡馆里,看在陌生人眼中,谁不以为他们是对热恋中的情侣,或者是新婚燕尔的夫妇?!
宋玲玲已是二十三岁了,至今尚是小姑独处,待字闺中。
她之所以迟迟未嫁,正是犯了眼界太高的毛病,以致高不成,低不就,蹉跎了她的大好青春。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由于她是宋为潮的妹妹,经常接触的都是私枭、亡命之徒,以及当地的牛鬼蛇神,既没有一个能使她看得上眼,别人也不敢领教她。
尽管她的姿色出从,而她的任性和大胆作风,却使人敬而远之,没有谁敢不自量力,去惹她这位姑奶奶的!
因此杨少康的一表人才,以及富于男性魅力的洒脱风度,立刻就打动了她的芳心。
在她心目中,杨少康不仅是他们急待争取的买主,同时更是她自己理想的对象。否则的话,昨夜她又怎会不惜牺牲,把整个的身心奉献出来。
咖啡馆里备有“情人座”,高背的卡座旁尚置有高大密茂的盆景,用来遮挡外界的视线,使他们可以不受干扰,尽情地谈情说爱。
谈是没什么可谈的,他们以行动代替了语言,在毫无顾忌和约束下,热烈地拥吻着、轻抚着……
直到中午,他们才离开咖啡馆,在一家馆子里吃了顿丰盛的午餐,饭后又去逛百货公司。
杨少康已看出她是存心拖延时间,故意不让他回香港,使“金龙帮”的人无法找到他。
“宋小姐,”他终于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算逛到什么时候?”
宋玲玲妩媚地笑了笑说:
“怎么,你急着要回香港?”
杨少康也笑笑说:
“既然你不肯带我去见令兄,我们总不能逛一整天呀!”
他们正好走到卖泳装的部门,宋玲玲忽然灵机一动说:
“那么我们去荔枝角游泳吧!你会不会游泳?”
杨少康不置可否他说:
“会倒是会一点,不过今天……”
宋玲玲接口说:
“今天反正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就尽情玩个痛快吧!”
杨少康犹未来得及开口,她已把他拖到柜台前,开始选择泳装了。
左挑右选,她终于看中一袭标价一千二百元,浅黄色新款式的“比基尼”泳装,笑问:“你看这件怎么样?”
杨少康只好漫应了一声:
“还不错……”
宋玲玲立即吩咐职员把泳装包起,并且自作主张,也替杨少康选了条浅黄色的泳裤。
“这条你中不中意?”她问。
杨少康已被她强打鸭子上架,看她兴致勃勃,不便扫她的兴,只得强自一笑说:
“你的眼光不会错,就这一条吧!”
于是,他付了价款,带着包好的泳装泳裤,走出了百货公司。前往弥敦道边,取了停置在那里的红色敞篷跑车,立即由她驾驶,风驰电掣地驶往荔枝角而去。
荔枝角是避暑和游泳的胜地,这里有“东方”、“中青”和“华员”三处泳棚,设备都很齐全,还有划艇出租。
在荔枝角湾外,更有一个扁平的小石岛,称之为“情人岛”,划船和游泳均可到达。来这里的泳客,差不多都要上去一游的。
换上“比基尼”泳装的宋玲玲,更是婀娜多姿,尤其这种泳装极为暴露,对她全身动人的曲线,一览无遗地整个表现出来。
她这个充满魅力的胴体,看在杨少康的眼里,确实非常诱惑,令人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同样的,在宋玲玲的眼睛看来,杨少康这种健壮而结实的体格,又何尝不表现着雄伟的男子气概?!
他们彼此都以激赏的眼光,互相欣赏了对方一阵,才双双携手奔向海边,扑进了海水里,开始游起泳来。
这时候,他们似把一切都抛置在脑后,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只顾尽情地享受大自然的乐趣。
任何人一接触大自然,在海水里一泡,都会感觉心旷神怡,烦恼全消的。
他们更是自得其乐,优哉游哉,不亦乐乎。
宋玲玲从小就跟着她哥哥过着海上生活,游泳技术相当高明。她为了在杨少康面前表现一番,更是大显身手,极尽卖弄之能事。
杨少康也是游泳健将,不过他并不愿跟宋玲玲一争长短,因为他深知女人都是争强好胜的,犯不着在这种地方炫耀,索性让她出出风头吧!
游泳是很吃力的运动,尤其宋玲玲的表现欲极强,两个小时下来,已使他感到了精疲力尽。
他们游上了“情人岛”,她已累得娇喘不已,躺下不能动了。
杨少康屈膝跪坐她身边,趁机说:
“太阳这么大,这里又没有太阳伞,回头你不怕被晒成个黑美人?”
宋玲玲毫不保留地揭穿他:
“你大概不是担心我被太阳晒黑,而是急着要催我回香港去吧?!”
杨少康笑笑说:
“我干嘛要催你回香港?”
宋玲玲冷笑说:
“也许薛元福的小老婆,早已在等着你呀!”
杨少康一本正经地说:
“你别胡扯,人家已经是名花有主了,我还不至于自找这个麻烦!”
“不见得!”宋玲玲不屑地:“天下没有猫儿不爱腥的,挂在面前的鱼,你还会无动于衷,不想抓进嘴来尝一尝?”
“你把我看成了馋猫!”杨少康笑问。
宋玲玲冷哼一声说:
“馋不馋你心里有数!”
杨少康窘然一笑,尴尬地说:
“那得看情形,不能一概而论。像那女人是人家的姨太太,至少我还不至于去自惹麻烦啊!”
“哦?”宋玲玲把眼皮朝上一翻说:“难道你认为跟我不会有麻烦?”
“这……”杨少康怔怔回答不出了。
宋玲玲忽然郑重他说:
“老实告诉你吧,我可也不是好惹的,惹上要想不了了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杨少康苦笑说:
“那……那我不是已经惹上麻烦了?”
宋玲玲正色他说:
“是不是算惹上了麻烦,目前还是未知之数,那就得看你自己啦!”
杨少康露出困惑的表情说:
“那我倒要向你请教了,这麻烦与不麻烦的的分别在那里?”
宋玲玲直截了当他说:
“很简单,人嘴两张皮,就看我在家兄面前怎样说了!”
杨少康恍然他说: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一切听你的,才不至于自找麻烦,对吗?”
宋玲玲这才嫣然一笑说:“当然啰!”
杨少康不禁轻喟了一声说:
“看来我们打的赌,无论是谁输谁赢,最后一定是我……”
他的话犹未了,忽见一艘划艇上载着三个大汉,已划近了“情人岛”。
为首的是个年约四十,满脸横肉,穿一身短打扮,一看就知不是善类的家伙。
他们把船一靠上岩石,就跳了上来,一直走到宋玲玲和杨少康的身边。
宋玲玲已觉察,一骨碌坐起身来,诧然问:
“老丁,你们跑这里来干什么?”
那大汉瞥了杨少康一眼,才向她执礼甚恭他说:
“老大有事要找你,打电话去‘国际大饭店’没人接听,已派人分头到各处去找了。我们刚好经过这里,无意中发现你的车子停在泳棚那边,海边都找了没见你的人影,所以租了艘小船划近来看看……”
宋玲玲满脸不高兴他说: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找我回去不可!”
那大汉陪着笑脸说:
“这倒不太清楚,其实我们三个是准备去小荔枝湾的。车子经过这里,无意间发现你的车子,所以停下来顺便告诉你一声……”
宋玲玲忿声他说:
“你们真是多事,回头宋老大问起来,你就别提撞见我好啦!”
那大汉却郑重他说:
“老大确实有重要的事,才急于派人分头去找你,我看你还是回去一趟吧!”
宋玲玲把手一挥说:
“你们先走吧,我知道了!”
“是!”那大汉只好唯唯应命,又打量了杨少康一眼,才带着两名大汉走下岩石,上船划了回去。
宋玲玲颇觉扫兴他说:
“真讨厌,在这里玩玩,他们也会找来!”
杨少康趁机揶揄说:
“谁教你们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呀!”
宋玲玲白了他一眼说:
“你少说风凉话,气起来我就置之不理!”
杨少康反而劝她说:
“既然有事找你,那就回去一趟吧……”
“你当然催我回去,”宋玲玲说:“我一走,你就可以赶回香港去了呀!”
杨少康急加否认说:
“我绝没这个意思,如果你认为我是存这个心,那么我就留在这里等你!”
宋玲玲断然他说:
“那倒不必,你干脆先回香港去吧,回头我再跟你联络。只要你记住我刚才的话,假使你想避免惹上麻烦,最好哪里也别去,乖乖在饭店里等我!”
杨少康笑笑说:
“好吧!现在我的鼻子已被你牵着,只好跟着你走了!”
宋玲玲这才转嗔为喜,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起身拉着杨少康的手,走下岩石,双双跃身入海,奋力游向了沙滩。
他们换好衣服,便由宋玲玲驾车,先把杨少康载送到佐顿道渡海码头,她才道别而去。
杨少康搭乘轮渡回到香港,立即雇车赶回“国际大饭店”。
他从早被宋玲玲缠到现在,心知薛元福必然已找过了他,甚至正在分头找寻。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回到五楼,侍者就迎上来转告他:
“杨先生,您回来啦,五四三号房间有两位小姐,已经等了您很久……”
“两位小姐?”杨少康诧然地问:“她们姓什么?”
侍者回答说:
“两位小姐都姓洪,她们要我转告您,一回来就请你到她们的房间去……”
杨少康“哦”了一声,怀着纳罕的心情,匆匆走到五四三号房间门口,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按电铃。
倏而,房门打开了,出现在房门口的,是个“中空”,装的长发妙龄女郎。
她这一身打扮很诱惑,从胸中到腰际,似乎少了块布料,整个袒露着,名副其实的是中间空了一截,所以称之为“中空”装。
“请问你找谁?”她笑容可掬地问。
杨少康并不认识这女郎,只好自我介绍:
“敝姓杨……”
“噢!原来是杨先生,请进!”女郎忙不迭开了房门,把他迎进房间。
杨少康眼光一扫,发现房间内尚有另一名女郎躺在长沙发上,身上的装束也跟开门的女郎一样,只是花色不同而已。
那女郎也起身笑脸相迎,一时倒把杨少康弄了个莫明其妙,不禁诧然问:
“二位小姐是?……”
开门的女郎嫣然一笑说:
“我叫洪家燕,她是我妹妹洪家凤,杨先生请坐,我马上打电话给范经理……”
杨少康才恍然他说:
“两位洪小姐认识范经理?”
洪家燕只点点头,就径自去打电话了。
洪家凤则招呼杨少康坐下,遂说:
“范经理怕杨先生无聊,已为你安排了一些节目,特地找我们来作陪客的……”
杨少康笑笑说:
“范经理也太客气了,其实用不着麻烦……”
正说之间,洪家燕已接通电话,不知跟对方轻声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把电话挂断,然后走过来说:
“范经理他们马上就到,请杨先生稍候几分钟。”
杨少康漫应了一听,眼看这两个打扮得极为诱惑的女郎,既不知她们是什么身份,也不明白范强在打什么主意,为他安排了什么节目。
不过有一点是很明显的,范强特地找来两个年轻漂亮的女郎来作陪,显然是在以她们的姿色为诱,使他落进这个绯色的陷阱。
虽然这并非不怀好意,但岂不是把他看成了好色之徒?
而宋玲玲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可见这些不法组织的人物,都是一票的货色,一个是半斤,一个是八两!
趁着范强还没有赶来,杨少康故意说要换衣服,使她们无法挽留,才脱离开了五四三号房间。
回到自己房里,他立即打了个电话出去。
他这个电话足足打了十多分钟,话还没有讲完,门铃已响了起来。
杨少康只得挂上话筒,走去开了房门,只见房外站的是范强和赵一鸣。
“二位请进!”他拉开了门招呼。
范强走进来,也不问他一早上哪里去了,直到现在才回来,开门见山地就说:
“薛董事长今天公司里很忙,无法分身,所以吩咐兄弟替杨兄安排一点消遣的节目。杨兄经常在日本,东京比香港更繁华热闹,玩的名堂也更多。兄弟想来想去,才想出个比较富于情调的节目,杨兄是否对海上遨游一番还有兴趣?”
杨少康婉拒说:
“范经理太客气了,何必麻烦……”
范强哈哈一笑说:
“哪里话,这是我们应尽的地主之谊,一点也不麻烦。我们已替杨兄准备了一艘游艇,并且请了两位洪小姐作陪,回头由老赵在船上招呼你们。兄弟因为还有很多事情,不能陪杨兄玩个尽兴,还请杨兄多多包涵。”
杨少康还想推卸,但那两个女郎已收拾齐当,各自提了只小皮箱过来。
范强又笑了笑说:
“杨兄,你看她们都已准备好了,总不好意思扫她们的兴吧?”
杨少康这才无可奈何,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范强不禁暗笑说:
“杨兄最好把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海上风大,衣服也得多带着点啊!”
杨少康的行李只有一只皮箱,除了衣服之外,没有任何贵重的物品。去海上邀游,根本不必带着。
于是,他们一行五人出了房间,一起乘电梯下楼。
出了“国际大饭店”的门外,范强则独自留下,目送他们两男两女,雇车离去,他才如释重负地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