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境
3个月前 作者: 白天
洪堃接到“金玲玲”这个电话,顿时紧张万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这边的方天仇已用手指朝电话机上轻轻一按,把电话挂断了。
方天仇对女经理冒充的金玲玲很满意,谢了她一声,转过头来向小李笑笑说:“现在鱼饵已经撒出去了,就等鱼儿上钩了,我们等着好消息吧。”
“洪堃这家伙老奸巨猾,不知道会不会上钩?”小李对红巾党的头子早已闻名,知道他是个厉害角色,所以不敢过份乐观。
方天仇却像是充满了自信,他蛮有把握地笑笑,向女经理要了两杯酒,竟邀小李相对而酌起来。
女经理本来把方天仇看作凶神般敬畏,刚才的五万港纸到手,又使她把他当成财神般巴结。这时又是烟,又是酒,还特地开了两罐美国胡桃来敬客。
这女人真有一手,为了讨好这两个人,居然亲自作陪!
二十分钟以后,电话来了,方天仇赶过去接听之下,不由大喜过望,立时精神振奋地告诉小李:“老狐狸中计了,我们赶快去吧!”
小李听了也是兴奋不已,立即与方天仇离开酒吧,趋车赶往湾仔去。
原来洪堃在接到“金玲玲”的电话之后,便赶紧派了手下几个枪手,乘车赶去增援。没想到是中了方天仇“投石问路”的妙计,当几个枪手登上停在国际大饭店门外的汽车,驶往湾仔的时候,后面已有一辆车子紧紧跟上了。
后面车上是九龙码头的人,他们奉了方天仇的指示,一直跟踪到湾仔。遥见那几个枪手停车在赖鹏的毒窟前,立即以行动电话通知了方天仇。
小李对港九黑社会圈里的行情极熟,他知道赖鹏是胡豹的把兄弟,也知道这毒窟里设有机关,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方天仇,使他在心理上有个准备。
方天仇胸有成竹,他先把地形看清了,等到九龙码头的人分批陆续赶到,才有条不紊地分派任务,立即展开行动。
当这二三十人,分布在赖鹏屋子的附近,布成包围的形势之后,方天仇便偕同小李,佯作闲荡地漫步向对街走去。
他们走过赖鹏的屋前并不停止,仍然继续前走,不过他们已经注意到屋前把风的小赖头。
小赖头非常机警,他的眼光一直盯着这两个人,当他们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的眼光也跟了过去。
不料他只顾注意这两个人,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头才一扭过来,冷不防一个人从后面窜上来,以臂弯扼住了他的颈部,同时嘴也被那人的巨手卡住。
小李立即回身蹲下,方天仇的手搭上他的肩头,被他站起来一送,便翻进围墙里面。
这时里面的人已惊觉,黑暗里突然窜出两个人,手执匕首,猛朝方天仇扑去。
方天仇发了狠劲,身子一闪,照准冲过身边的人侧面一拳。同时一脚飞起,踹中另一个汉子的小腹。
“啊!”
一声痛呼,惊动了屋里的人,顿时冲出几条大汉,像疯狗似地冲向方天仇,加入了殴斗。
因为这里靠近湾仔码头,距离香港警务处也不远,所以双方都不敢贸然开枪。
方天仇大展神威,一双铁拳左右开弓,竟把这一群大汉打得落花流水!
外面的小李听见里面已动上了手,他立即吹起一声口哨,散布在四周的人一齐冲来,几个人合力一撞,撞开了大门,蜂拥冲入了里面。
方天仇见自己的人已加入作战,更是精神大振,只见他猛如虎入羊群,锐不可挡,一拳击倒了冲到面前的一个大汉,立即奋身朝屋里冲去。
不料冲进屋里,却见床榻上坐着胡豹,手里握着一柄曲尺手枪,正对准了冲进来的方天仇,嘿然冷笑说:“姓方的,你倒真是阴魂不散,老子在这里居然也让你找到了!”
方天仇来不及拔枪,他只好镇定地说:“兄弟不是找你胡老大!”
胡豹又是一阵嘿嘿冷笑,突然把脸一沉,两眼充满了杀气,狞声说:“兄弟放过你一命,你也救过兄弟一命,咱们算是已经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情。不过现在阁下找上门来,我姓胡的只好心狠手辣了!”
胡豹正要扣动扳机,突然“噗噗!”两响,竟被冲进来的小李先发制人,解决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方天仇正要向小李称谢,不料小李却惊叫道:“当心飞刀!”
方天仇急将身子一蹲,却听小李“啊!”地叫了一声,一把飞刀已插在他肩头上。
“噗”!小李忍痛发出一枪。
又是“哇!”地一声呼叫,阁楼的斜梯上,滚下个中枪的飞刀帮党羽。
方天仇勃然大怒,掏出手枪,奋不顾身地向阁楼上冲去。
“呼呼”又是两柄飞刀掷来,几乎掷中方天仇,幸而他的身手矫捷,全身一卧,飞刀从头顶疾矢而过。
可是等他冲上阁楼,却不见一个人影,仅见楼上堆置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刚才飞刀从何而来呢?他实在感到奇怪!
这时小李已忍痛拔出肩头的飞刀,也顾不得血流如注,三步当两步地冲上阁楼。
“这屋里设有机关,方兄要留神!”小李向他警告。
方天仇这才恍然大悟,掏出手帕替小李扎住伤口,劝他说:“李兄受了伤,先离开吧……”
小李摇摇头,毫不在乎地表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兄弟已经够了本,还想多赚一些呢!”
方天仇只好朝他笑笑,两个人迅速下了阁楼。
这时候外面的殴斗已近尾声,九龙码头的弟兄虽有七八个负伤,对方的人却被全部制服。可是刚才赶来增援的枪手,却是一个也不见。
小李知道这屋里设有机关暗室,便带头在各处查看,敲击着一处墙壁有回声,心知里面必定是暗室,但一时却找不出机关的暗钮。
方天仇终于在床榻的边上,发现装置一排四个暗钮,他也不能确定哪一个暗钮属于哪个机关,索性把四个暗钮全都按下。
“格格格格”一阵轻响,床榻里的墙壁现出个壁洞,里面藏着整套烟具。阁楼的斜梯也升了上去,同时伸出一块天花板,使人看不出上面是阁楼,另外墙上又现出两个暗门。
方天仇和小李大喜,立即带了几个人,冲入两个暗门,分头搜查。
小李冲进的那个暗门,通着隔壁的一幢房屋。而方天仇进的却是个暗道,里面从几级木梯下去,才是个地下室。
室里藏着大批的毒品,却没有人,不过地上铺着厚厚的几床毯子,还有被褥和枕头。由这一点看来,必然是有人在这里睡过,难道会有林广泰的女儿?
正在疑惑不定的时候,“啪”地一声,这地下室里居然又现出一道暗门,同时一个人从里面倒了出来。
方天仇连忙赶过去,只见这人背上插着一把匕首,已是奄奄一息。
“你是什么人?”方天仇急问。
“我,我叫赖鹏。”这垂死的毒贩挣扎着说:“那,那般黑心的家伙……把人弄走……从这个门去……追……”
赖鹏把手才向那道暗门一指,就无力地垂落下来,同时也吐出了最后的一口气,两眼怒睁着,仿佛含着无限的悔恨而死。
方天仇知道赖鹏是受了人家的利用,结果在紧要关头却怕他泄漏风声,不惜对他下了毒手,以致使他死不瞑目!
于是,他把手一挥,一马当先地冲进了那道暗门。
跟着方天仇的几个汉子,看他已冲进暗门,哪敢怠慢,也相继冲了进去。
这道暗门里面,没有一点光线,伸手不见五指。方天仇紧握手枪,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走去,在感觉上这好像是个不知有多长的地下隧道。
走了约有二十来码,突然一脚踏空,方天仇几乎摔了下去。幸而扶住了湿漉漉的土壁,定神一看原来脚下是几级石梯。
下了石梯,不知从何处透入微弱的光线,并且有着湍急的流水声,使方天仇顿时恍然大悟,这才发觉已经置身在马路下面的地下大水沟里!
方天仇正在后悔,忘了带只手电筒来,不料念犹未了,突然“噗!噗!”地响起了两下枪声。
他大吃一惊,急忙一卧倒,子弹千钧一发地从他头上飞了过去。
对方的枪虽装了灭音器,但这地下大水沟的回音极大,仅只发射两发,倒好似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余音回荡不绝。
光线太弱,方天仇看不清目标,只见隔着大水沟距离十余码外,依稀有几条黑影在急速移动,不消说一定是洪堃派来增援的那批枪手了。
方天仇正要扣动扳机,向对方开火,忽听那簇黑影里发出个少女的叫声:“你们这些强盗!放开我,放开……”
这声音太熟了,毫无疑问就是林广泰的女儿。方天仇顿时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可是他想到玛格丽特被对方所执,手指就不敢扣下去了。
因为投鼠忌器,他不敢贸然开枪,恐怕万一误伤了玛格丽特。这一来直急得他心如火焚,却又莫可奈何!
这时已听不见玛格丽特的呼叫,大概是嘴被封住了,但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却向方天仇这边问:“来的可是姓方的小子?”
“不错,是我方天仇。”他振声说:“你们快把林老大的女儿放开,否则一个也跑不了!”
对方发出了一阵狞笑,有恃无恐地说:“放开?姓方的,你简直是大白天做梦——睡昏了头!嘿嘿,告诉你吧,洪老板已经下了命令,谁要妄想救人,老子就先干了她!”
方天仇听得暗吃一惊,他知道对方可能不是危言耸听地在故意吓阻他,像洪堃这家伙,是只求达到目的,不惜任何手段的。这一着确实够狠,也真够厉害,当真使这边的方天仇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他急中生智,搬出了金玲玲的牌头来说:“金玲玲叫我们来把林小姐带去的,你们敢抗命?”
“哈哈……”对方发出一阵大笑说:“很抱歉,今晚我们只听命于洪老板,管他什么金玲玲,银铃铃!”
方天仇见唬不住对方,一时真没了主意,他在情急之下,竟不顾一切地跃入了水沟,朝对面急急游去。
“噗噗!”
“噗!噗!”
对面的枪声刹时大作,齐向水沟里的方天仇猛射。
九龙码头的弟兄再也按捺不住,也向对方开火了!
方天仇也顾不得沟水的污浊和臭气,一口气游抵对面,双手攀住了石堤,正要往上爬,不料一个汉子赶来,猛地一脚踩在他手背上,使他痛彻心肺。
但他一咬牙,另一只手迅速抱住那汉子的脚颈,猛力往下一拖,“噗通!”一声,把那汉子掀进了大水沟。
另一个汉子刚刚冲到,方天仇的手枪已经开火,“噗!”地一枪,那汉子应声而倒。
方天仇趁机爬上了石堤,只见除了这汉子外,地上尚有个受伤的大汉,却是不见其他的人和林小姐。
往前一看,几个黑影在七八码外,已顶开了马路上的地下水道通风铁盖,正从铁梯爬上去。
“噗噗噗!”
落在最后的一个,突然向方天仇一阵猛射,企图阻止他的追击。
方天仇举枪还击,“噗!”地一枪,那人才攀上铁梯一半,就被击中扑跌下来。
可是等方天仇追上铁梯,攀登上圆盖口外的马路,只见二辆黑色轿车,已风驰电掣而去。
幸而自己驾来的车子停在不远,方天仇已来不及等九龙码头的弟兄赶到,更来不及通知小李,就奔向停车处,跳上了车子,如风一般地向那二辆轿车急追!
不料前面的二辆轿车非常狡猾,发现后面追来的只有一辆车子,他们的车子一直由皇后大道东飞驶,在快到跑马地的十字路口,突然分道扬镳,前面的一辆折向摩里臣山道,后面的一辆则拐向黄泥涌道。
这可难住了方天仇,因为他不知道玛格丽特是在哪一辆车上,究竟追那一辆好呢?
一般人的通常心理,是不会舍近求远的,尤其在这种不容许有时间考虑的情况下。方天仇顺理成章地就追了后面的这辆车子,一个急转弯,也拐向了黄泥涌道。
这条幽静的道上,方天仇和宋公治在一场激烈枪战中,前夜曾击毙三名歹徒。此刻这辆车子又引他追来黄泥涌道,难道是再度挑衅?
从车灯的照射,他看清前面的车子里连驾驶的在内,大约是四个人,只是没有看见玛格丽特在内。
莫非她是在另一辆车内?
想到可能中了对方的金蝉脱壳之计,方天仇再也不能迟疑了,他当机立断,车速突然增加到九十“迈”,一手掌握方向盘,一手持枪伸出了窗外。
“噗噗!噗!噗!”
一连发射四枪,才将前车的左边后轮胎射中。
“叭!”地一声爆响,轮胎爆炸了,前车在疾驶之中猛一侧,顿时失去了控制,直朝马会看台外的围墙上冲去。
接着轰然一声,车子撞上了水泥砖的高墙,车头撞得像只压瘪了的马口铁罐头,车里的人则撞做了一堆,后座的两个人全翻到前座!
方天仇一个紧急刹车,动作比闪电还快地跳下了车,没等那四个汉子来得及应变,他已冲到了车前。
眼光朝车内一扫,果然不见玛格丽特在车上,他立即把车门拉开,撞得头破血流的驾驶便倒了出来。
其余三个汉子也都受了轻伤,根本不容他们有机会反抗,方天仇已经持枪喝问:“那辆车子往哪里去了!”
这几个家伙都是洪堃的死党,明知方天仇也是个狠角色,但他们猜准了对方不会真开枪,因而来了个相应不理,心想:看你能奈我何!
方天仇看他们不回答,不由勃然大怒,手指一扣扳机,“噗!”地一枪射出,竟射在最外面那个人的大腿上。
“哇!……”一声惨叫,那汉子痛得滚下了车座。
另一汉子见方天仇居然猝下毒手,顿时发狠说:“好小子,你倒真是心狠手辣,有种就把我们全打死,否则红巾党跟你没完没了!”
“你以为我不敢?”方天仇满脸杀气腾腾地说:“要命的就快说,那辆车子去哪里了,不然可别怪我姓方的赶尽杀尽!”
说罢,大拇指己把撞针往后一扳。
这家伙虽然狠,但在生死紧要关头,毕竟还是向死神低了头,终于气馁地说:“好!算你狠,告诉你吧,他们可能把人弄过海去了……”
“过海?”方天仇似乎不太相信,逼问他:“你说的是真话?”
“我只是说可能,”那汉子苦笑说:“一切行动都由姓钱的指挥,我们这种小角色那能拿准他的行踪。”
“好!我不妨相信你说的是事实,”方天仇说:“那么你既然猜他们是过海了,一定也能猜出他们可能是到那里去了吧?”
“这个……”那汉子想了想,说:“我只是瞎猜,猜错了,你可不能怪我胡说八道。”
“你就算胡说八道吧!”方天仇冷冷地命令着。
那汉子只好信口说:“八成是去独眼龙那里了……”
方天仇听说玛格丽特可能被弄到曹金盛那里去了,觉得这汉子说得还不算离谱。照今天的情势看,洪堃的人要全力为“同心会”布署,实已分不出人手防范那少女,如果把她弄到独眼龙曹金盛那里,自然可以用独眼龙在九龙城的人力为他们分劳了。
于是,他满意地笑笑说:“很好,冲你的坦白,我姓方的今天不想再为难你们。如果你们不服气,在七点钟以前,我一定会赶到麦当奴道,你们还会有机会向我找回这场面子。金女士和洪老板那里,尚请各位代为致意,就说我方天仇只要能活着回香港,一定准时参加盛会!哈哈……”
豪笑声中,他一转身奔回汽车,飞快地驶去了。
他知道在九龙城方面,除了郑二爷之外,就是独眼龙的势力最大了。虽然这家伙被小李射伤了腿,可是曹金盛并不一定要亲自出马,只要他发号施令,他的手下谁敢不卖命?
如果红巾党这帮人,真是把玛格丽特弄到独眼龙那里去了,方天仇单枪匹马要想把她救出来,恐怕就不是轻而易举的了。
九龙城虽有郑二爷的人手可以支援,偏是尚东明和郑二奶奶的事,正赶上今天发生,此刻郑二爷的心绪必然坏透了,又怎能再去麻烦他呢?
方天仇一路上思忖着,深觉这一次只身过海,实在对救那少女没有什么把握,只是现在已经是骑在虎背上,要下也下不来,唯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成败已无暇顾虑了。
由海底隧道过了海,一到九龙城的观塘码头,方天仇便觉出情形有异。码头上高老大的人行色匆忙,一个个都显得异常紧张,如临大敌。
方天仇看了这种情形,顿时心里一突,知道九龙城里必定是发生了重大事故,说不定是洪堃的人已被他们发现,双方起了冲突。
因此,他把车驶到码头旁停住,急忙下车向一个抬着木箱的短装汉子打个招呼。
“对不起,借问老大一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料这汉子把眼一翻,很不客气地说:“你问这个干嘛?”
方天仇灵机一动,急说:“兄弟刚跟何山在一起,何大哥不放心这边,所以特地叫兄弟过海来看看的。”
何山就是刚才跟小李一起去香港的那汉子,现在可能还在赖鹏那里收拾残局。方天仇因为知道何山是高老大的得力助手,所以故意在这汉子面前提出他,表示他们是自己人。
果然这汉子听方天仇这么一说,立即态度一变,歉然说:“对不起,兄弟不知道老兄跟何大哥认识,刚才……”
“没什么。”方天仇哂然一笑说:“看情形你们这里出了事?”
“可不是。”这汉子振声说:“我们已经跟独眼龙干起来啦!”
方天仇暗吃一惊,急问:“刚才从香港方面,有一辆黑色大型轿车过来,你们看到没有?”
“这倒没留意,”汉子说:“对不起,兄弟要赶去送弹药了……”
“我送你去!”
方天仇立即叫那汉子上车,把车驶向“金盛开赌馆”去。
车在飞驶中,方天仇不禁向坐在旁边的汉子问:“你们跟独眼龙怎么干起来的?”
这汉子满脸怒容,忿声说:“高老大平白无辜地让飞刀帮杀了,要不是那大胡子保证,三天之内一定给咱们交代,那天晚上咱们就干上了,还等到今天!”
方天仇一听这话,才知是起因于自己没能准时给高老大方面的人一个交代,以致触发这场战端。
可是,他并没有存心失信,就算答应的是三天,也要到今晚七点钟以后呀,九龙城码头的这帮人,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
因此他觉得心安理得,这场战端只是他们的过于性急,而不能怪他的不遵守诺言,于是他又问:“那你们应该找飞刀帮的胡豹才对呀,怎么跟独眼龙干上了?”
“胡豹那小子自然不会放过他!”这汉子说:“何大哥已经带了人过海找他算帐,可是那晚事情出在独眼龙的赌馆里,他也脱不了干系!”
正说到这里,己听得密集的枪声,方天仇把车子弯过小街,只见“金盛开赌馆”外面,散布着二三十个九龙码头的弟兄,向那座赌窟展开疯狂的进攻。
独眼龙方面的人,是以赌馆为据点,并且利用附近的建筑作掩护,火力相当强大,使九龙码头的根本无法逼近。
方天仇看到这情形,心知若不设法阻止,必致两败俱伤,于是向那汉子问:“这里是那位老大指挥?”
“是潘二哥。”那汉子告诉他。
方天仇立刻叫那汉子带路,在距离赌馆只有十来码的巷口,找到了指挥进攻独眼龙赌窟的潘二哥。
“情形怎样?”方天仇向他问。
“他奶奶的,咱们的弟兄伤了好几个!”这潘二哥是个典型的山东大汉,有着一股蛮干的憨劲儿。他忿忿地说:“俺就不信这个邪,非他奶奶的冲进去,杀他个鸡犬不留!”
“潘二哥,”方天仇劝阻说:“犯不上跟他们拼,我看还是赶快把人撤退吧。”
“你老大是?……”潘二哥好像这才发现方天仇不是自己的人,脸上顿时现出一片诧然之色。
方天仇笑笑说:“兄弟曾答应三天之内,对高老大的事给各位一个交代,现在就是专程为此而来。”
“哦,你是……”潘二哥更觉茫然了。
“兄弟就是那个大胡子!”方天仇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潘二哥怔了怔,忽然寒着脸说:“原来是你!那么请问老大是如何给咱们交代?”
“胡豹已给小李解决了,”方天仇说:“罪魁祸首是金色响尾蛇,今晚七点钟在麦当奴道林公馆里,我们将使他当众伏首认罪,这样的交代潘二哥可满意?”
“满意!”潘二哥巍然说:“可是独眼龙也不能放过,俺非亲手宰了他!”
方天仇把两手一摊,说:“那只有两败俱伤!”
“同归于尽也得干!”潘二哥坚决表示:“高老大绝不能白白把命送在他那里!”
“既然这样,那兄弟就没话可说了。”方天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心知众怒难犯,他已无法阻遏这场残杀。
“咱们是干定了!”潘二哥加重了语气说。
“好吧。”方天仇又叹了口气,忽问:“请问潘二哥,刚才可曾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驶进赌馆里去?”
“黑色轿车?”潘二哥想了想,说:“对了,在十多分钟以前,是有这么一辆车子开来,想冲进独眼龙的赌馆去,可是让咱们的乱枪射跑了。”
方天仇听得心里突然一紧,急问:“潘二哥知道那辆车子往哪里去了?”
潘二哥也不能断定地说:“可能是朝狮子山方向去了。”
“我去看看……”
方天仇心急如焚,说了一声,转身就奔回车上,以最高的速率赶往狮子山去。
车到黄大仙,必需徒步才能爬上狮子山,方天仇只好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车停下。不料却在树丛里,发现了那辆黑色轿车被弃置着。
既然发现这辆轿车弃置在树林里,足以证实潘二哥的判断不误,那些人果真是把玛格丽特挟持登山了。
狮子山远看形如雄狮虎踞,气势非常的壮伟,方天仇此时只好弃车登山,沿着蜿蜒的黄泥小径,一个劲儿地飞奔。
到半山腰,小径变得更险窄了,从沙田方面吹来的海风甚劲,且沙田的景色已尽收眼底。
海风吹来,突然带来一声少女的惊呼!
方天仇大吃一惊,由这一声惊呼,可以想像到那少女必在附近,而且处境一定非常危险。
这时方天仇已从地上的足迹,判断出那些挟持玛格丽特的人,是由向沙田方面下山的一条小路而去,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奔向了这条小路。
超过望夫山,一口气经引水道奔至红莓谷,终于发现山峡中有一大片平地,旁边树木葱郁中,有一座残旧的破庙。
又是一声惊呼,竟然就发自这个破庙中!
方天仇顿时热血沸腾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过去。
可是就当他奔近破庙的时候,发现庙外竟有两个持枪的汉子在把风,使他赶紧闪入了树丛里,才侥幸没被对方看见。
从丛林里他绕到了破庙的后方,掏出手枪悄悄地靠了过去。
这时,在蛛网密布,遍处积尘的破庙里,三个红巾党的党羽,正围着玛格丽特恣意调笑。
这少女已是吓得魂不守舍,双手紧按住被撕开的衣襟,护住她呼之欲出的酥胸。
其中一个汉子,放浪形骸地大笑说:“小妞儿,别他妈的害臊,让大爷们痛快痛快,又少不了你一块肉!”
“对呀,大家痛快!”另一个接了口。
可是还有个不说话的,却以行动表示了,他突然一个扑身过去,竟似饿虎扑羊地抱住了玛格丽特,把嘴凑上去意欲强吻!
玛格丽特吓得惊呼一声,把头左闪右避。但她怎能挣得脱那汉子的拥抱,情急之下,她已顾不得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猛一低头,竟在那汉子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哇!……”
那汉子痛得怪叫一声,一松开手,顺手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把玛格丽特掴得踉踉跄跄,一跤摔在了地上。
这一跤摔得很不轻,又加上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痛,她从出娘胎也没受过这种殴打,顿时忍不住痛泣起来。
旁边的两个汉子却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哈!癞蛤蟆没吃到天鹅肉,倒叫天鹅先咬了癞蛤蟆的一块肉,哈哈……”
那汉子本已痛得要了半条命,再被同伴幸灾乐祸地一嘲笑,更是恼羞成怒起来,不禁咬牙切齿地发狠说:“好!你敢咬老子,老子非咬下你的‘鸡头肉’!”
这家伙倒是言行一致,居然说做说做,全身向前一扑,扑在玛格丽特身上,拉开她一只手,用自己的膝盖压住。左手捉住她的另一只手,右手撕开衣襟,猛力扯掉胸罩,使她的酥胸整个暴露了出来。
他两眼盯住了她的双峰,咧开了嘴,狞狰地笑着说:“小妞儿,你可不能怪我心狠,谁叫你先咬我一口,现在我要咬下你的‘鸡头肉’啦!”
“救命……”玛格丽特狂叫起来。
这汉子猛一低头,伏在了她的酥胸上,正要张口去咬她的乳头。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从破庙门口冲进来一个大汉,厉声喝住了他。
“混蛋!你简直闹得不像话了!”
这汉子却有些不买帐似的,把眼睛一翻,悻然说:“妈的!这妞儿又不是你妹子,要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冲进来的这大汉身份似乎较高,他看那汉子当着别人面前给他下不了台,不由勃然大怒,冲过去飞起一脚:“去你奶奶的!”
这一脚把那汉子踹翻了身,跌得鼻青脸肿!
那汉子顿时恶向胆边去,霍地掏出了手枪,嘿然冷笑说:“姓唐的,你别以为会拍马屁,让洪老板提拔了你,就不把这些哥儿们放在眼里,老子今天就干了你!”
“砰!”地一枪射了去。
那姓唐的大汉倒很机伶,全身一卧,避过了这一枪,快如闪电地奋身一扑,已扑住了那汉子。
两个人拼命夺抢,滚作了一堆。
突然,外面把风的汉子闻声赶了进来,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大喝居然俱有无上威力,使两个滚在地上夺枪的汉子,顿时住了手。
他喝住了两个汉于,这才声色俱厉地说:“你们胡闹也该拣个时候,现在我们只有五个人,把这妞儿弄到这里来,跟独眼龙又联络不上。虽然已经电话报告了洪老板,增援的人最快也得一个钟头才能赶到。万一那姓方的小子领了人追来,我们还得好好拚一拚,否则就非但守不住这妞儿,连我们自己都成了泥菩萨过河,你们居然还打作一堆!”
旁边一个汉子接口说:“洪老板不是有命令,如果守不住,就把她先干了?我看不如干脆把她……”
“现在还没到守不住的时候,”那汉子郑重说:“除非到万不得已,我们能不下手就不下手。只要能全力把她守住,等到‘同心会’成立了,我们把人活活地交还洪老板,任务便告圆满达成,洪老板一定会重赏的。”
这一番话,听得个个眉飞色舞,确实的,他们只要能守住这一个小时,等洪堃派人增援赶到,那就万无一失了。
然而,他们怎会料想得到,就在这时候,方天仇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来到了。
经过五个人的议决,扯下了玛格丽特的大裙,撕成一条条的当作绳索,把她手脚捆住,嘴也掩住。绑在大柱子上,留下一个人看守,其余的四个都在庙外把风。
绑在大柱上的玛格丽特,此刻已是酥胸半裸,下身只穿着条薄薄的丝质衬裙,肌肤隐约袒露,已被折磨得狼狈不堪!
而守着她的这汉子,偏又是个色中饿鬼,他的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贪婪地欣赏着她动人的胴体,已是馋涎欲滴。
趁着破庙里只有他一个人,美色当前,而她的嘴又被掩住,发不出声,如此好的机会,要不趁机揩揩油,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于是,他轻狂地走了过去,紧紧拥抱着她的纤腰,把脸贴在她的酥胸间,揉抚起来……
正在自我陶醉的当儿,突然脑门上被枪托狠狠一击,使他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已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方天仇击倒了那汉子,急向外边一张,幸好未被外面把风的人惊觉,于是向双目紧闭的玛格丽特轻声说:“林小姐,我来救你了。”
她在羞愤欲绝之际,忽然听得这一声轻唤,立即睁开了眼睛。当她认清现在为她解绑的竟是方天仇,几乎怀疑是在做梦了。
可是当方天仇把她从大柱上松下来的一刹那,她竟忘了处境的险恶,情不自禁地扑向他怀里,无限委曲地痛泣起来。
这一点是方天仇料到了的,所以不忙着解开掩住她嘴上的布条,怕的就是她会情不自禁地痛哭失声,惊动了庙外把风的那几个汉子。
“林小姐,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方天仇脱下了上衣,替她披上,便扶着她向庙后走去。
就当他们刚刚出了庙的后门,忽听得一声大叫:“不好了,人跑掉啦!”
方天仇暗叫一声:“糟!”,赶紧连扶带拖的,把玛格丽特拖进了树丛里,急不择路地深入林内。
紧接着,四个大汉从后门追出来,其中一个叫道:“逃进林子里了,我们分头搜!”
随即又听其他几个汉子大声嚷着:“别让她跑了,活的逮不着就逮死的!”
“快追!”
树林里的玛格丽特伤势尚未痊愈,此刻被这阵大嚷,更是吓得直打哆嗦,心情一紧张两条腿就发起软来,似乎连走都走不动了。
方天仇的心里简直急得像火在烧,他连扶带拖的把她搀着走。刚进到林子里没多远,已听见后面拨动树枝的声音愈来愈近,不禁神情紧张地轻声说:“小姐,我们得快点走,不然让他们追上就麻烦了!”
她一听更慌急了,址下嘴上的布条凄然欲泣地说:“我,我实在走不动呀……”
“那……”方天仇到这时候只好提议说:“让我背着你吧。”
不料玛格丽特却赦然说:“这怎么可以……”
“哎呀,小姐,这是什么时候,还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你快伏在我背后吧!”
方天仇实在是急了,立刻蹲下身去,要玛格丽特伏在他背上。
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在这么紧张的关头,居然还犹豫了一下,才无可奈何地伏在他背后,让他背了起来。
好在她体态轻盈,方天仇并不觉负荷太重,立即双手兜住她的臀部,拔脚就向树林深处狂奔。
可是他这一奔,不免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使追进林来的两个大汉发现了目标,举枪就向林内一阵乱射。
“啊!……”玛格丽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方天仇大吃一惊,以为是她被乱枪射中,赶紧放下了她来,急问:“怎么啦!”
谁知这位大小姐却把手向树上一指,惊惧地叫起来:“蛇!”
方天仇朝她指的那棵大树看去,果然在树桠上盘桓着一条一丈多长的锦花大蛇,正向他们昂道吐信,样子确实有些骇人。
“砰!”方天仇朝着大蛇发射一枪。
这一枪非常准,正射中大蛇的头部。只见它全身一扭动,突然松开了,垂头直滑落下来,在地上一阵乱滚,似在作垂死的挣扎。
大蛇是除了,但这一声枪响,却又暴露了目标。还没等方天仇来得及重新背起玛格丽特,已听得那追来的汉子大叫:“在这边!”
刹时枪弹如雨,齐向这里射来,使方天仇已无法背起玛格丽特奔跑,唯一的办法只有找个地方掩护,才能不被密集的流弹击中。
刚好近处有几块从山顶滚落下来的巨石,方天仇急忙伏在地上,把林大小姐拖到大石块的后面,叫她全身卧倒,同时他也开始了还击。
红巾党的这四个党羽,本来是采取包抄的形势,现在既然发现了目标,便一齐向目标集中逐渐把包围的范围缩小。
这时候方天仇知道突围很不容易,因为玛格丽特行动不便,如果离开这些掩护,她万一被射中就糟了。
现在唯有守住据点,再设法把对方的四个枪手解决,才能有脱身的希望。
不过现在已经将近五点钟,倘若不能在七点钟以前,救出林大小姐回香港。那么林广泰为了女儿的安全,就会受金玲玲和洪堃的威胁,让他们在麦当奴道的公馆里,当众宣布成立“同心会”了。
因此,纵然能使玛格丽特安然脱险,时间则必需争取,无论如何得在七点钟以前,让林广泰知道女儿已经被他救回。否则“同心会”一经当众宣告成立,大势已定,以后再要挽回这个局面,则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情。
“方,我怕……”林大小姐像只受惊的小猫,突然依畏在方天仇身边,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
方天仇虽然也很焦急,但他不能露出丝毫紧张的神色,只好强自镇定,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勉强笑笑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脱险的。”
“真的吗?”她似乎不大敢相信,因为这两天来,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落在一帮凶神恶煞手里。可是她始终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把她作为人质,因此她要打开这个闷葫芦:“方,请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把我囚禁起来,是不是要向爹地勒索?”
方天仇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他刚支唔地说:“这个……”
突然一阵密集的弹雨射来,把他的话打断了。
方天仇判断发枪的距离已很近,果然当他从石旁探头一张,就在十码之内的矮丛里,蹲着那两个枪手。
砰!砰!两枪射来,子弹射在大石块上,距离方天仇的头部不到半尺,击碎的石屑蹦了他一脸,吓得他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这次他虽然带着备弹,可是在赖鹏那里和刚才的一阵枪战,子弹已消耗去大半,剩下的必须珍惜,绝不能轻易浪费一粒。
其实对方不过只有四个枪手,凭方天仇的身手,要解决他们并不太困难。问题是要顾及林大小姐的安全,无形中成了他的累赘,使他不敢放手去干。
这时玛格丽特又轻轻地问他:“爹地有没有报警?”
方天仇只摇了摇头,全神注视着对方的行动。
“爹地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报警?”林大小姐根本不清楚内情,她抱怨着说:“要是爹地报了警,我也不会受这两天的罪了……”
方天仇不置可否地笑笑,突然灵机一动,向她说:“你伏着千万不要动,我要把这两个家伙诱出来!”
说罢,他朝着矮丛连发两枪,迅速把身体向外一滚,滚向了那条被击毙的大蛇尸旁。
大蛇被击中头部要害,已经直直地躺着。
方天仇卧身在乱草堆里,四下一张,发现有一棵小树正可以利用,心里顿时大喜,立即爬了过去,一试它的弹性,居然极合自己的需要。
于是,他又爬回来,把那条死了的大蛇拖过来,将蛇身的中段挂在树梢上,然后尽力把小树往后弯下去,成了个弧形的大弓。
突然一松手,小树的一股弹力,居然把那条大蛇抛起半空,宛如一条飞蛇从天而降,直朝蹲着两个枪手的矮丛落下。
两个枪手正在伺机向方天仇射击,忽见一条大蛇飞落下来,顿时惊得大叫一声,拔脚就往后跑。可是他们才一跳起身来,方天仇已举枪连发,奇准无比地射中了目标。
“哇!”
“啊!”
两声惨叫,这两个抢手身子一扭曲,还未倒身下地,已被落下的大蛇压个正着,一齐倒了下去。
方天仇以巧计解决了两个枪手,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到玛格丽特的身旁,卧倒了身子说:“我们的威胁已经解除了一半了。”
“你,你打死了那两个人?方……”林大小姐显得很吃惊。
方天仇点了点头,不料她却担忧地说:“打死人是要犯法的,你……”
方天仇见她天真未泯,心里直觉好笑,可是他无暇解释这些属于黑社会与法律之间的奥妙问题,他只好生涩地笑笑说:“这是自卫!”
“自卫就可以杀人?”玛格丽特在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的!”方天仇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其实他也不太清楚香港政府的法令,是否有这么一条明文规定,自卫就可以随意杀人。不过,在此时此地,似乎除了杀死对方之外,大概只有自已被对方所杀了。
现在树林里突然静寂下来,没有些微的动静和声息,死沉沉地令人感到恐惧!
方天仇的眼光向四周搜索,什么也不能发现,使他不禁担心起来。因为他知道,这种突然的静寂下来,正如同暴风雨前的一刹那。对方剩下的两个枪手,如果不是蜷伏在附近伺机蠢动,就是在等着他们的后援同伴一起行动,好猝然发动攻击。
再有一个可能,就是对方故布疑阵,使方天仇不敢贸然移动。这样僵持下去,一等对方的增援赶到,他们便成了瓮中之鳖了。
在没有确定的意图之前,方天仇真有些不敢贸然行动,他极力保持着冷静和沉着,全神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时间在死一般的静寂中过了五分钟,林内已渐渐昏暗下来,这时候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林大小姐被这低沉的气氛,紧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紧紧地依偎在方天仇身旁,终于忍不住轻声问:“我们没有法子出去?”
方天仇没有回答,他正全力在想脱身之计,不然这样耗下去,时间愈久,他们突围的希望就愈小。如果对方的增援赶来一包围,便根本没法脱身了。
因此,纵然是冒险,他们也必须现在试试运气,否则连孤注一掷的机会都将失去。
于是他不得不当机立断,心里拿定了主意,便问:“你行动方便吗?”
她点点头说:“我们要出去了?”
“是的。”方天仇神情凝重地说:“回头你要紧跟着我,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前面那棵大树后边去。”
“我怕……”玛格丽特还没行动,已经开始紧张了。
“别怕。”方天仇劝慰她说:“我们也许要分作好几段,才能冲出这个树林,只要能冲出去,我们就奔向沙田,那样我们就脱险了。”
玛格丽特这时好像对方天仇渐生信心,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紧跟着你就是。”
于是,方天仇蹲起身子,捡了块石头,突然用力抛向不远的深丛去。
果然不出所料,草丛一发出声响,立即引得对方一阵盲目乱射,子弹如雨一般地射向了草丛。
方天仇见机不可失,当下哪敢怠慢,拉住玛格丽特的手就奔,冲向了数码外的那棵大树后。
“砰!砰!砰!”一连串子弹,跟踪射来,幸而他们已避到树后,子弹全射在了大树上。
林大小姐的气还没喘过来,又被方天仇拉着狂奔,冲向较远的一个乱石堆后,才卧身下去。
他们的身子刚刚卧倒,一阵密集的枪声已大作,似乎是由四面八方射来。
方天仇一听枪声,不由脸色大变,因为他直觉出这阵密集的乱枪,绝不是那两个枪手所发,可能是洪堃派来增援的红巾党党羽已经赶到了。
心里正暗暗叫糟,果然已听得对方在喊话了。
“喂!姓方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光棍些自己出来吧!”
方天仇不敢出声,以免被对方发现目标。他急忙把另一支枪也掏出,紧握在手里,准备作困兽之斗!
对方不见方天仇的回答,突然一声令下:“开火!”
刹时枪声大作,由四面八方一阵疯狂射来。
林大小姐早已吓得缩作一团,方天仇连忙安慰她说:“别怕,他们还没有发现目标,只是虚张声势,想吓唬我们的。”
此刻几句安慰的话,对她似乎已发生不了作用,她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把方天仇急坏了,还没来得及劝阻她,已见两三个持枪的大汉向他们冲来。方天仇只得把心一横,索性豁了出去,双枪齐发,只听得惨叫连声,那两三个大汉刚入射程,就被射倒。
对方大概是被他的神射吓阻了,没有人再敢贸然以身相试,立即采取了包围的形势。
这时但见林内人影幢幢,枪声此起彼落,声声不绝。也不知道红巾党究竟来了多少党羽,不过以这情势看来,估计最少也有二十人之众。
方天仇又惊又急,现在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唯一顾虑的是林大小姐的安全,万一保护不了她,非但对林广泰无法交代,整个港九的势力,也必将落入洪堃和金玲玲的掌握中。
现在已是决定港九黑社会命运的时刻,没有别的选择,方天仇终于拿定了主意,突然振声说:“你们是要我姓方的,还是要林广泰的女儿?”
“两个都要!”对方回答。
“那办不到!”方天仇厉声说。
对方停了片刻才说:“如果要一个呢?”
“那看你们要的是谁。”方天仇毅然说:“如果要的是我姓方的,兄弟愿意束手就缚,任凭你们处置。如果要的是林小姐,那就免谈,姓方的宁愿跟你们拚到底!”
对方立即说:“那我们就要你姓方的!”
“好!”方天仇说“你们既然对我姓方的有兴趣,兄弟决定束手就缚,可是你们得给我一个保证,绝不伤林小姐一根汗毛!”
“这倒难办了。”对方狞声说:“你要怎样保证呢?”
方天仇振声说:“并不难办,你们只要到九龙城把郑二爷的人找一个来,让他负责护送林小姐到郑二爷那里……”
没等他说完,对方已发出了一阵狂笑,说:“姓方的,我很佩服你的聪明。可是你把我们也估计得太低了,要我们去找郑二爷的人来,那不是叫我们去替你向郑二爷报信吗?哈哈,我们还不至于笨到会上你这个穷当!”
方天仇倒真没有这个意思,不由忿声说:“你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一个君子!”对方不屑地说:“我们如果答应不伤害林广泰的女儿,你为什么就信不过?这难道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天仇对这强词夺理的狡辩,知道无法理喻,于是态度强硬他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无法谈拢。现在兄弟手上有两支枪,子弹也足够打发你们的,你们就看着办吧!”
对方发出一阵狞笑之后,突然静寂下来。
方天仇知道对方准备发动攻势了,心情不由一阵紧张,他看看玛格丽特,不料她竟出乎意料的平静,好像对目前的处境丝毫不感觉害怕了。
他不禁诧然问:“你不怕?”
她摇摇头,微微笑着说:“我不怕,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也不怕了。”
“真的?”方天仇忽然感到一种莫明的振奋。
她认真地说:“刚才我听你跟他们谈判,为了我,你竟愿意牺牲自己。所以我忽然觉得,我自己又何必再害怕呢?大不了是一死,只要我们能死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天仇突然动了真感情,他激动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毅然说:“你放心,我今天拚了命,也会使你平安地脱险……”
砰砰砰……
忽然间,枪声大作,十几个大汉由四面八方冲来。
方天仇急忙应战,双枪齐发,首当其冲的两个大汉,立即被他的神射击倒,其余的一看情势不对,掉头便退。
可是对方非常狡猾,这一批刚退,另一批人又从别的方向冲上,使方天仇接应不暇。
更妙的是,只要方天仇一发枪,他们便全部退散开去。而当方天仇的枪声一停,另一批人又冲出。
等到方天仇发觉,对方是在故意消耗他的子弹,不料子弹已经剩下几粒。
方天仇赶紧推出弹轮查看,每支枪竟只剩下两粒子弹,身上带来的备弹纸盒,则已空空如也!
这一来,可使他大吃一惊,凭这仅有的四粒子弹,那是绝对无法阻止对方疯狂攻势的。而这时候又冲来了十几个大汉,距离他们不过只有几码了。
方天仇把牙一咬,举枪连发,冲近的大汉顿时被他击中四个,真是弹无虚发!
但是,尚有两个大汉已冲到了面前,方天仇霍地跳起身来,将手里的左轮照准对方掷去。
哇!地一声惨叫,那大汉的脑门开了花,血浆迸射,仰身就往后栽倒。
但另一个大汉却向方天仇射出一枪,子弹擦伤了他的肩头!
方天仇此刻已奋不顾身,猛力把另一支左轮朝那大汉掷出,虽然掷中那大汉的下额,但自己也因用力过猛,顿时全身失了平衡,一跤摔跌在玛格丽特的身旁。
没等他来得及爬起,十几个持枪的大汉已蜂拥而上,十几支枪口一齐对准了他。
方天仇知道自己只要一动,这些亡命之徒就会以乱枪把他射成蜂窝,他自己根本已置生死于度外,但怎忍心眼看身旁的林大小姐也遭此惨死。
这时他忽然想到,林大小姐是人质,除非万不得已,对方还不致轻易置她于死,白白牺牲了对林广泰的威胁。所以为了她的安全,他放弃了最后一拚的念头。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站在面前的,竟是那手拿“司的克”的姓钱的绅士!
姓钱的两次栽在方天仇手里,直把他恨之入骨,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这次的局面,却是姓钱的掌握了方天仇的生杀大权。
只见他把“司的克”朝方天仇一指,嘿嘿地冷笑说:“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姓方的,你好好记住今天的日子吧!”
方天仇心知落在这家伙手里,已无生望,索性泰然处之地说:“这叫六十年风水轮流转,今天算你走运,兄弟没有别的好说,只希望阁下还顾点江湖道义,不必难为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嘿嘿,这个轮不到你替古人担忧。”姓钱的狞声说:“现在得听我的!”
说罢,他满脸杀气,突然发出了命令:“替我用乱枪把这小子射死!”
玛格丽特听说要把方天仇乱枪射死,顿时情不自禁地拥住了他,凄然说:“让我们死在一起吧!”
“不!”方天仇连忙要推开他,但她却死也不放。
姓钱的却冷酷地说:“好吧,我成全你们这一对同命鸳鸯!”
方天仇被玛格丽特的真情所恸,知道姓钱的不会饶过她,终于情不自禁地拥住她,两个人相对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四片嘴唇吻合在一起,静候着死神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