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个月前 作者: 高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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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范惠翰副探长带三位警员二下福建,行程一周。
到了福建,他们听到不幸的消息,一下福建配合工作的福清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林万霖,在追捕歹徒时,被来福枪打中牺牲了。福州市公安局的警力全部投入侦破此案,抽不出人配合上海黄浦警方。他们下到当地派出所,派出所大门紧闭,只留三人在家,一个工纠队员守门。范惠乾提出查找翁其乐的户口,一个三山镇就有6个翁其乐,哪个才是国英的姘夫翁其乐?6个的材料统统翻出,查年龄,询问身高、履历等,才找到需要的那个翁其乐,并翻拍了照片。
5月22日返回福州查找机票。福州每天飞上海四个航班,两个航班是厦门航空公司,两班是东方航空公司。时间过去一个多月了,机场工作人员讲,没法查。没法查也要查。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对方才答应让他们到成捆封箱的上万张机票中查找。四个警察一丝不苟地找,4月13日飞上海的厦门航空公司的两班客人查遍,没有翁其乐的名字。再找东方航空公司的两班机票,被告知,这里没有,要到总部去查。
消息反馈回上海,黄浦警员直奔东航总部。
到售票处查票,告知没有存根;到登机处,告知飞机平安落地名单就销去了;到总台电脑室查,回答是“没有”;到机场公安处请人帮忙也无济于事,莫非山穷水尽了?老马队长提议,可否到东航财务部查查,再怎样,收了机票费得有收据呀?
黄浦警员赶到东航财务部。一位科长讲,公安局查机票?查不出的。多少家到这里查机票,没有一家查出来过。黄浦警员讲,我们的案子重要。科长说,来的人没有讲案子不重要的。黄浦警员赔着笑脸说,帮帮忙了。他讲,怎样帮?东航的售票处遍布全国,机票在全国各地都有的卖,合肥、南京、南昌……要么你们到各地去查?!
为了工作,为了办案子,侦查员们什么脸都得看,什么话都得听,他们好言好语对那位科长说,能不能等所有售票处的票款结算后再来查?
科长看定他们片刻,说,东航财务结算每月23号在北京汇总后返回上海,到时你们来看看吧。
23号去电话,票据没来;24号去电话,还没来。直到29号,黄浦警方得到通知,说票据来了。侦警员直奔东航财务部。
李家华队长叮嘱董方亮,就查4月13日下午的机票。
功夫不负苦心人,翁其乐的名字终于从那一堆乱糟糟的机票丛中浮出。售票时间4月12日,4月13日下午2点35分的航班。考虑到案子是两个人作的,再找与翁联号的机票。找到了。翁前边是一个台湾客人,翁后边是一个叫郭联凤的人。郭联凤不仅与翁的售票地点、时间完全相同,而且与翁都是福清市三山镇人!
好消息飞报等得心焦的队里领导,也告诉给东航财务部的那位科长。侦查员很诚恳地对科长说:谢谢侬!
黄浦警方从情报得知,国英的弟媳妇又到上海探望丈夫了。通过接触,从她口里得知,当地传说,翁其乐在上海发大财了,4月份,一下子寄回20万元。专案组请求福建警方协查。协查结果,有这个说法,但没取到证据。
新的情况给专案组以新的提示:为什么翁其乐会不远千里来到上海?上海有什么吸引这个毒瘾极深又缺钱的人,不早不晚刚好王家有巨款时他来到上海是巧合么?谁制造的巧合谁给他通风报信?4月13日一天,国英没有同翁其乐通话,而是声称外出接人,接谁?是翁么?
带着这些疑点,专案组第三次派员赴福建,黄修业带队。
8
四第三次任务完成得不好,侦查员们没脸见人,进上海高速路关掉手机。李队长说,人意到了,案子没破,也许天意还没到。
三下福建从7月1日到31日,整整一个月,最热的一个月,孩子放暑假的一个月,黄浦刑侦队的警员年轻,孩子差不多都是小学生。这个暑假本来早有安排,带孩子出去玩,案子没破什么也谈不到,就是不出差,也没心情玩。
此次去福建三个任务,一是查清翁其乐的汇款,二是贴近控制翁郭二人。三是有可能的话,把他两人“带”回来。
到了当地,侦查员找到翁其乐汇款的收款人其泰。其泰承认翁其乐4月中旬从杭州寄给他一笔款子20万元,后来翁又分两批把钱从他处取走了,再到邮局查找汇款存根,确定4月15日从杭州寄出的,侦查员把单据复印固定。至此翁其乐的作案嫌疑上升为一号,要赶快把他捉拿到位,以使全案真相大白。
关于翁其乐,当地有种种说法,有人讲见他在福清宾馆,有人讲看到他在某某处吃饭,有人讲他出国去日本了,还有人讲他去戒毒所戒毒了。各类说法都有鼻子有眼。凡是讲到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黄浦警方都做了工作,企图贴靠上去。
去福清市戒毒所,一百多个名单查下来,没有翁其乐的名字。防止他用假名字入所,再一次带上相片,让人辩认,没有。听说福州市有两家戒毒所,又一家家查下来,没名字没影子。侦查员又到福清市边防大队,在二百多名偷渡日本遣返人员中查找,没有半点线索。
一天,有关系说,翁其乐到福清了,黄浦警方制定了周密的抓捕计划,结果空等一天人没来。又一天有人讲,翁其乐回老家买毒品去了。侦查员赶到三山镇拱北市场———当地秘密的毒品交易点。在外等候,没有,派人进去找,还是没有。侦查员感到奇怪,这个翁其乐,不找他,他在眼前晃,找他,他又神龙见首不见尾。
翁其乐的姐姐家就是国英在上海打了67个电话的地方。黄修业他们觉得应该进去看看才放心。当地派出所长说,我陪你们下去一趟。你们车牌换过,不要开口讲话。照此办理。侦查员陈卫国跟着当地警方借着冲赌进了翁其乐姐姐家。家里没发现有成年男人用的物品,翁其乐不在。出来后,只有请当地派出所协助布控。
对于二号人物郭联凤,侦查员了解到,他4月底一下子还了10万元钱,还买了一部手机。这个人成天在三山镇前郭村穿一双拖鞋走来走去。黄浦警方就是贴不过去。他的哥哥是村委会副主任,在当地极有势力。明知对象在那里,却拿他没办法。黄浦警方心急如焚。
当地派出所表示不能带他们去抓人,郭联凤的手机号也查不到,莫非走投无路了?!
在他们开车返沪途中,曾被邀请观看东海舰队的海上实战演习,很难得的一次机会!但他们没心情看。黄修业探长在日记中写道:不留了,没有抓到一个对象、胸口闷得慌,不过我们还要回福建来。真不甘心!
黄浦分局刑侦支队有一个不成文规定,因公出差返回的同志,队领导都要去接。三下福建的警员觉得自己没完成任务,没脸见同志和领导,更不好意思让大家接。临到上海高速路口,他们把手机关了。
他们的车子开到分局,正是午饭休息辰光,应该静悄悄的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局领导、队里全体在家人员都在院子里等着呢。7月31日中午,多热的天气!连其他部门民警都感到奇怪———谁来了,这么隆重?再一看,车上下来刑侦队几个出差的侦查员。
李家华队长握着他们的手笑着说,你们尽力了。人意到了。案子没破,也许天意还没到。
听这话侦查员们哭了,出门在外再苦再难时没有掉下来的眼泪,不轻弹的男子汉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龚洪昌政委给他们端来冰啤酒,玩笑着说,不是庆功酒,接风洗尘的。
9
这酒好难咽!
专案组三下福建,正逢11号强台风席卷福州。看着外面狂风暴雨大作,陈卫国想起漏雨的家。他把电话打到上海家里,问妻子情况怎么样?妻子一边哭一边说,家里漏得厉害,棉花胎也堵不住,摆两个脸盆接雨水呢。女儿抢过电话说,爸爸我好想你,我和妈妈、奶奶很害怕,不敢睡觉,爸爸你快点回来吧。这边陈卫国一句话说不出来。妻子在那边光是哭也讲不出话来,直到电话挂断。
福清的旅馆里,屋外是雨,屋里是一片凝重的气氛。黄修业临行前女儿耳朵正发炎,董方亮十岁的儿子在亲戚家打游击,陈伟家的装修不停也得停了。他们走了,为了办案远离上海,把家丢给妻子、老人柔弱的肩膀……他们欠亲人太多太多。
回来后听说,他们在福建方面的情况对方似乎非常清楚,查找汇款单,抓翁其乐……有人放风,上海警察抓不到的,一个也抓不到。
还听说翁其乐身上有枪,那种能震碎人血管、肝脏的来福枪,福清市公安局的林万霖中队长就是中了来福枪弹牺牲的……
五改换方式四下福建
日子,案子破不掉的日子已经不分星期几、节假日,统统成为上班日,来了任务拔脚就跑的公出日。月份,怎么一个月就像一个星期过得飞快?真希望个个月都是31天。离案发之日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案情大致有了眉目,可人呢?应该通过法律程序查清落实、确实有罪必须接受法律严惩的犯罪嫌疑人呢?仍在千里之外的闽地逍遥。
公安局这一通查案子,替甲鱼老王讨回不少借款。他一家从春、夏到初秋日子的流逝叠加中似乎悟到什么———可能是自家亲戚或者老乡“杀熟”作下的,为了脸面,也为了种种说不出道不明但心知肚明的原因,他们一家人放话,不要那36万元钱了,那些钱心眼活些手头紧些就挣出来了,别再费劲了!
这不是明目张胆对黄浦刑警破案能力的怀疑么?
倒像是警察没事做一次次往那听不懂话的福建跑,那地方有什么好玩?
把国英扣住的日子总得有个上限,不能遥遥无期,找不出证据说人家有罪,不管怎么丢脸也得放人。莫非真像她讲的:你们会看到我清清白白地从这里出去。
压力,没当过刑警的人难以体会的压力;
没参加4·14专案组的人员难以掂量的压力;
这巨大的压力除了化作动力无处可以释放。
车到山前必有路。路怎么走,得动动脑筋。善用脑筋不正是上海警察上海刑警的特长么?!
李家华队长不知如此这般考虑了多少回:案子还得在福建方面开花,但得改变下去的方式:变明为暗。前几次去,黄浦警方在明处,语言、装束,直来直去调查访问,一切尽在对象和与对象有关系的人的观察掌握之中,你感冒人家就听见打喷嚏,工作起来当然处处被动。
这回下去得我们在暗处,让别人到明处活动,把得到的信息及时反馈回来,一切尽在我们的观察掌握之中,变被动为主动。
主意当然好,非常好,可以怎样把好主意变成周密的计划,化作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破案行动?胜算,也是一步险棋!背水一战的悲壮,还得有至少过半的把握。放一个人过去,放一只风筝过去。这个人得能近处贴靠翁其乐、郭联凤,得有不依不饶不屈不挠地纠缠他们的过硬理由,与此案无罪罚关系又与此案有关当事人有关,在团伙当中有一定能量讲话和胆量犯混……